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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海王林,永不翻车
    半年后。
    阳光照着柏油路面,人行道上的梧桐树华盖如伞,叶稍的黄透着一股秋日将至的萧瑟。
    何江生的办公室里。
    文居岸用勺子轻轻刮擦有着好看花纹的咖啡杯的杯壁,眉眼间尽是忧伤。
    “你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是忧郁症,现在只能用药物控制,还说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不然……会疯。”
    何江生并不意外文雪会变成这样,文化人很重脸面,乔一成当着他和文居岸打了文雪一巴掌,以她心高气傲的个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事后动用去世老人的关系准备整一整那个根基浅薄的小记者,没想到自食恶果,又把报社的工作丢了,去给女儿下最后通牒,还在西餐厅被当众羞辱一番,她没有找根儿绳吊死已经不错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爸,妈都这样了,我想搬回去照顾她。”
    “搬回去照顾她?那你和一成的婚事怎么办?”
    现在乔一成和文居岸已经同居三个月了,关系亲密到就差扯证结婚这一步,文居岸这时候搬到文雪那里,那不等于开倒车,走回头路吗?以文雪对乔一成的恨,能支持女儿跟他的婚事?
    文居岸摇摇头:“我不知道。”
    很奇怪,以前她爸落魄的时候,她妈不让她见她爸,她很难过,怎么看她妈都不顺眼,进而变得很叛逆,现在她妈变成这幅摸样,却又多了一份共情,特别于心不忍。
    何江生说道:“那你跟一成商量过吗?”
    文居岸说道:“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说。”
    “不行,你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何江生说道:“一旦你回去了,你妈必然成为你的拖累,到时候你还怎么嫁人。”
    “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想到文雪孤独地躺在黑沉沉的房间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浑身散发恶臭的样子就想哭。那个曾经无比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叮铃铃~
    公文包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何江生拉开拉链,拿出大哥大,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里面响起一个嗲嗲的女声。
    他连续“嗯”了几声后挂断电话,迎着文居岸的目光尴尬一笑:“是业务上的事。”
    真的是业务上的事吗?
    文居岸还记得两个月前她来何江生的办公室,推开房门后看到秘书小梅慌慌张张整理衣服的样子,当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我不同意你回去照顾文雪,如果确实有需要,我可以帮她请一个保姆。”
    “爸……”文居岸说道:“医生说她现在最需要我的陪伴。”
    “你如果去陪伴她,结果就是搭上自己的婚姻,你忘记她当初怎么安排你的生活了?难道你想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像乔一成这么有责任感的男人,这个世界已经不多了。”
    文居岸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何江生以前跟她讲过乔一成有一个孩子的事,对一个已经分手后还执意生下孩子的女人,他都能担起身为孩子父亲的责任,换成明媒正娶的初恋呢?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出钱给她请一个金牌保姆,你和一成抓紧时间把证领了。”
    “爸,你能不能别这样?”
    何江生说道:“当初她不让我见你,连你的姓名都改了,现在她病了,我念在她是你母亲的份上帮她雇保姆照顾她,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好吗?居岸,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没有乔一成,就没有爸的今天,没有我们父女的团圆日,你只有牢牢的抓住他的心,我们的生活才能越来越好。是,下面的人见了我会叫我何总,生意上的伙伴见了我,会称呼我何老板,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放在古代,我的身份充其量就是一名掌柜,乔一成才是东家,一旦失去他的庇护,公司的经营活动绝对会出大问题。”
    “爸,你变了,变得唯利是图,变得金钱至上,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半年前乔三丽来北京游玩,何江生知道后就跟她说情况不妙,怀疑乔家老三是给孙小茉做说客的,后面一起游城的时候,她故意灌醉乔三丽,通过套话证实了何江生的猜想,在危机感和父亲的怂恿下,她主动和乔一成发生了关系。
    是,她对他确实有感情,但是何江生的作为却让她无所适从,现在已经不知道他是单纯地为女儿的未来着想,还是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变得唯利是图?我变得金钱至上?”何江生的脸上充满失望:“当年如果我有钱,你妈会跟我闹离婚吗?当年如果我可以给你好的生活条件,她能用那些大道理逼迫我放弃你的抚养权吗?居岸,生活不是童话书,有些东西你不去争不去抢,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更多的时候,想要获得,得先学会放弃。”
    文居岸被他驳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让她狠下心肠不管文雪,又难以做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街上。
    呜~
    呜~
    嘎嘎~
    120救护车闪着夺目的蓝光呼啸而去。
    看着快车道腾起的扬尘,她往地上一蹲,头埋在膝盖里,嘤嘤痛哭。
    楼上总经理办公室,何江生看着窗外的云彩重重地叹了口气,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发现已经凉掉了。
    五分钟后他的眼神一变,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老板椅上。
    乔一成找去油坊巷时曾说,文雪嫌他穷就要富给她看,这种报复手段太低级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个人要怎么报复文雪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在的文雪,跟以前的她何其相似。而现在的他,跟以前的文雪,也没有多少区别。
    ……
    半个月后。
    卧室的门打开,海飞丝洗发水特有的香味迅速充满房间,洗去满身汗水的文居岸爬上床,枕着林跃的胸口躺下。
    “咦?你在哭?”
    一开始他以为是文居岸的头发没有吹干,后来发现不是,胸口沁凉的感觉应该来自泪水。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一成哥哥,我想搬回去住。”
    林跃说道:“搬回哪?三元桥?”
    “不是。”文居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搬回我妈那里,医生说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的药量已经是最大剂量,再加的话,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这事儿你爸怎么说?”
    “他不同意。”
    “这么说来,你是违逆了他的意思,执意回去照顾文雪?”
    “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文雪会成为她的拖累,上次林跃带她过去那边,文雪看到后直接把花盆丢了下来,差点砸到路人,医生给他们的建议是尽量别让二人见面,不然的话,会加重她妈的病情。
    她一旦回去那边,再想过二人世界,可能性接近0,甚至连有没有约会的时间都得画一个问号。
    林跃叹了口气,拍着她光滑的后背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文居岸又抹了一把眼泪:“一成哥哥……”
    “嗯?”
    “对不起。”
    林跃说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爸。知道他当年为了能找回你付出了多少吗?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孤身一人南下深圳,一件一件往内地背货。后来又踏上去俄罗斯做倒爷的旅程,再然后是冒着被东欧黑帮盯上的危险开辟国内到乌克兰的海运线,你无法想象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狠不下心……即使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行了,别自责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跃往床边凑了凑,关上床头灯,又扯过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文居岸不选文雪,他怎么好意思回去找项南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