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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没有新信息, 也没有未接电话。
    残阳半落,远处青色的山脉逐渐清晰起?来, 微风吹得落叶飘零,又是一个?秋天了?,她再次不合时宜地想起?薛均。
    九月一日?在?正人楼,他站在?樟树下面,就这样看着她和严知,两片秋叶落在?他的肩上,又在?他转身的时候翩然跌落。
    为什么总是会想到薛均啊,不止严知不懂,荀秋更加不懂。
    她捂住脸,觉得自己真?的差劲透了?。
    她既然选择了?和严知在?一起?,根本就不应该再喜欢薛均,而且薛均也有喜欢的女孩儿不是么?
    她回寝室就应该把那枚书签丢掉才对,她怎么会那么天真?认为严知不知道这枚书签的来历,他到底忍了?她多久了??
    “嗡”声不断响起?,可荀秋置若未闻,电话自动挂断了?,可对面不休不挠地又打过来,荀秋回神,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雾城的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边沉默着,荀秋拿开电话,看见时间还在?走,又放在?耳边“喂”了?两声,她实在?没耐心应付这种?骚扰电话,叹了?一口?气,“我?挂了?。”
    几乎同?时,薛均温和又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响在?耳边。
    “荀秋。”
    荀秋的心都停止跳动了?,这是她第一次和薛均打电话,她一下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薛均?”
    “嗯,是我?。”薛均顿了?顿,又问,“你在?哪儿?”
    “我?…”荀秋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环顾四周,老实回道,“我?在?宿舍楼附近。”
    “哦…那你准备做什么去?”
    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和她闲聊啊?这个?问题10年后她才明白?,无非是严知不放心她这样回去,又拉不下面子给她打电话,托好友帮他确认下她的安全罢了?。
    可当时的荀秋不明白?,她只觉得薛均欲言又止,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她说道,“准备回宿舍,然后收拾东西。”
    “好,你路上小心。”薛均告别,“那…拜拜。”
    荀秋噎住,他什么意思?但她并不敢问出?口?,只说道,“好…拜拜。”
    这时候她的忧愁已经闪到了?一边,满脑子都在?想他打电话的原因,以至于?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bug,薛均怎么会有她的雾城新号码?
    这个?插曲没有更多后续,三五天后,新环境和新鲜感也冲淡了?她对这件事的幻想。
    大学生活和她想象中的大不一样,高中的时候老师们总是劝说他们,说到了?大学就可以尽情地玩耍,可在?这里却不尽然。
    为期一周的军训过去后,智科一班拿到了?一张排得满满当当的课表,荀秋从前在?荀天那接触过一些电子工程的皮毛,可这些专业的东西学起?来陌生又复杂,她不得不用上十二分力气听课和完成?作?业。
    周四算是智科的休息日?——上午没课——可荀秋不能睡懒觉,因为她还要去“机械社”报道,这个?社团的社长是机器工程一个?很厉害的学姐,荀秋所感兴趣的正是她研究的机器人工业编程自动化。
    社团占用了?图书馆外的一个?没有空调的临时民工棚,条件艰苦,可兴趣使然,荀秋对这些具有一定智能的冰冷机械充满了?探索欲,每天都抽出?时间混在?里边。
    “荀秋,又去社团啊?”蔡菲掀开了?床帘,揉揉眼睛看着下面背着书包正要出?门?的荀秋。
    今天日?语班上午一二节也没有课,另外几个?人帘子都还拉着,荀秋回头,很抱歉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吵醒你了?啊,不好意思。”
    “没有。”蔡菲浑不在?意,踩着梯子下来,“我?上厕所。”
    “好!拜拜。”
    简单几句,荀秋蹑手蹑脚地从宿舍出?来,带上了?门?,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来看。
    盖子翻开,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来自于?地球另一端的信息。
    9月27日?,宾州大学的秋假就在?半个?月之后,如果要过来的话,肯定得开始买票了?吧。
    荀秋自嘲地一笑,她在?想什么呢,那天之后,严知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反而博客更新得很频繁。
    他在?帕克小城依旧呼朋唤友,蓝眼睛白?皮肤的同?学们围绕着他,他手里握着香槟酒,眼睛笑着,好像在?庆祝一场不知名的活动顺利完结。
    这样就对了?,当时她看到照片,心里就是这个?感觉,目若悬珠,朗月清风,这才是严知。
    他不该是坐在?床脚凳上掩面而泣的人。
    他们在?一起?时的博文他还没来得及删除,他之前的状态不多,只有寥寥几件小事,大都与她有关。
    荀秋在?他的博客里没有名字,只用“她”字代替。
    【她不吃香菜,拉面一上来,差点薰吐,样子好傻,笑死我?了?,怎么会有人没来过兰州拉面?】
    是他们三个?一起?去吃的,那时候她还觉得严知挺讨厌的,可之后再去,他都会提前说有一碗不要香菜。
    【她吃热的食物之后会流鼻涕,而且不肯当着我?的面擤,非要站起?来去门?外面,干嘛啊,我?又不介意。】
    这大概是在?一起?之后没多久的事儿,他没当她的面说过,也许是知道她不会同?意。
    【她心情差,咬了?我?一口?,嘿嘿,根本不疼。】
    荀秋搜寻记忆,忘了?这件小事。
    有人——荀秋猜那可能是李熙——在?他的新博文里面问起?,【怎么没发你老婆了?,怎么,是因为没装在?口?袋里一起?带过去吗?】
    他没有回复。
    荀秋在?几天后遇见了?薛均。
    国庆节到来,本地的同?学们都回家?去了?,荀秋被班上的女生拉到了?学城大广场参加“相亲角”,当然,是因为智科班女生太少,同?学们盛情难却,她只好过来作?陪。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薛均。
    相亲实施编号轮流制,既男生坐一排,女生坐一排,面对面聊上五分钟,时间一到,每个?人向前方挪动一个?位置,直至两人对上眼离场。
    她第一场遇上对面医学院的一个?显然不是自愿参与的男生,两人一拍即合,立即搭伙离场,苦大仇深地在?角落聊着天,时不时观察着身旁聊得火热的同?学们。
    “所以说,其实你有男朋友吗?”男生突然问她,见荀秋惊讶,又指了?指她不离手的手机,说道,“我?看你好像在?等信息。”
    荀秋微微叹气,男生立即懂了?她的意思,这看起?来不是吵架了?,就是刚分手,或者干脆是没追到吧,他体贴地换了?别的话题。
    “其实有时候缘分也很奇妙。”男生有些羞赧,“就像我?本来很抗拒这种?场合,但是能认识你也觉得不虚此行。”
    他拿出?手机,说道,“或者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就是这个?时候,她看见薛均绕过了?广场上的百日?香花丛,站定,巡视,微笑着拒绝了?一个?女孩儿诚挚的邀请,然后将目光锁定在?荀秋和那个?男生身上。
    荀秋窘迫极了?,匆忙对男生道歉,简直手脚同?步地落荒而逃。
    “荀秋。”薛均喊了?她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打了?个?招呼,“你也没回江城?”
    江城距离雾城有800千米,只有一趟长达24小时的绿皮车,荀秋才不想回去,她“嗯”了?声,说道,“国庆节买票不太容易,你呢,是研究所忙么?”
    “嗯。”薛均答,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薛均问道,“怎么会来这里?你和严知…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了?点状况。”荀秋忙补充,“但是我?是来凑数的,她们是至少六个?人才能报名。”除了?她,她们班的女生还去二班拉了?一个?落单的来凑。
    “你们分手了??”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似很在?意这个?答案。
    荀秋捏着衣角,缓慢着呼吸,只怕他发现自己惊跳的心脏正在?不受控地猛烈收缩与扩张,“我?不知道。”她说,“可能是吧,他、我?们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薛均示意她在?旁边石凳坐下,显然有长聊的打算,荀秋应他所请,慢慢坐在?凳子上,双手搁在?腿上,严肃又认真?。
    “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
    荀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下意识不愿意和他聊这个?,况且他为什么要管这些?荀秋皱了?皱眉,说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严知?”
    “因为。”他耸耸肩膀,说道,“严知说你们没有任何事。”那天严知让他打电话确认荀秋的安全,可如果没什么事,为什么不自己打过去问。
    再加上原本不太爱更新的博客突然频繁起?来,美国人可不用百度博客,很显然,他在?给国内的某人展示他的生活。
    严知并不是爱分享生活的人,谁能让他有这样的改变,自然只有荀秋。
    “所以,你是来替严知给我?抓典型的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尖锐,也许是因为他过于?在?意她和严知的事情,让她明白?地懂得,薛均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朋友,只不过是“朋友的女朋友”罢了?。
    他见到朋友的女朋友在?相亲角附近活动,便上前为他的朋友打抱不平了?,否则他怎么会过来找她?只怕早就转身走了?,就像从前的太多次一样。
    薛均显然有点吃惊,否认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关心朋友罢了?。”
    这句话里的朋友,显然指的不会是荀秋吧?
    荀秋气得眼眶发热,点头道,“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薛均“嗯”了?声,神情平淡地看着她,等着她的陈述。
    荀秋知道,这段暗恋应该在?此刻结束,它耗费了?她整整六年的时光,贯穿在?她的初次恋爱之中,并且最终横生波折。
    它应当死有所葬。
    荀秋闭了?闭眼,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只怕自己不会再有勇气似的,一口?气说道,“因为严知知道我?喜欢你了?,所以我?们吵了?一架,说了?分手。”
    她看着薛均,心一点点地凉下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你看,他一点都不惊讶。
    第三十章
    说她卑劣也好?, 说她自?恋也好?,荀秋心?里总是存着薛均或许是喜欢她的奢望。
    初中的时候,他?很快就发现她换了新眼镜, 也会注意她的成绩, 在七中,他?帮她做打扫, 和她同听一个mp3, 他?们一起买杂志,一起学习进步, 他?觉得她好?,给她看他的作文比赛稿件, 给她他?的笔记本?。
    他?为了她写了三条博文, 她能感觉到他?时不时投过来的若有还无的眼神, 他?记得她的生日, 从北京赶回来送她礼物?,他?甚至会为了严知带她逃课的事情去找他?麻烦。
    他?对其?他?女?生却?从来不会这样?, 这让她怎么不奢求这个万万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可薛均对她的突袭没有任何触动,若要说回应, 只是在她说不清是期待或失望的眼神中, 娴熟地发送了一张道歉卡。
    “对不起, 我不知道是这样?。”他?很快起身告辞, 并且为自?己成为她与严知的崩盘理由而道歉, 可他?没有对她坦白的心?意发表任何意见。
    就连那句“你很好?, 是我不好?, 对不起。”都没有得到。
    这句话她以?前就听过好?多次, 有时是在楼角小花坛后面,有时是在篮球场的木桩子旁边, 女?孩儿鼓起勇气给薛均递情书,后者回以?礼貌的拒绝。
    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听见他?拒绝别人?,她心?里有隐秘的窃喜,如今轮到自?己,却?连这样?的礼貌都得不到。
    朋友的女?朋友将自?私的暗恋抬上桌面,让正直无私的人?不忍直视,所以?他?走了吗?
    心?脏严重缺氧,血液往胸口涌涨过去,没有多余的热量传递给其?他?地方,荀秋的四肢冰冷僵硬,坐在石凳上久久地发愣。
    10月22日,宾大秋假结束,严知没有回国。荀秋把他?留在她这里的两个小游戏机以?及他?送的三个过于贵重的首饰整理了一下,一起寄回了江山名?府。
    深秋,东大的梧桐大道风轻云净,很多情侣坐在藤椅挽手低语,三两路人?打闹嬉笑。荀秋一人?独行,对于陪伴和热闹,既无羡慕也无感叹。幼时就习惯了独处,孤单对她来说,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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