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给我扎，使劲的扎！”
    “弄死他们！”
    三齿钉耙被一个接着一个的从秦兵的手里拉了起来，当那锋利的钉齿从骨血当中抽出的时候，那肉渣子还挂在上头呢！
    太狠了！
    太疼了！
    这就是尹纬准备的后手杀招，他可不是个善茬，更加不会对晋人或者是秦人手下留情。
    虽然大家以前都是在氐秦的手下混日子的，苻坚给他的待遇也不错，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尹纬还是姚羌的人。
    他一开始发家就是跟着姚羌一族的大家长姚仲弋，之所以会和苻坚混到一起，都是因为姚羌战败被苻坚吞并，作为重要的官吏也只能跟着一起投降了。
    而现在，姚羌再度自立，尹纬也就选择继续效忠姚氏一族。
    于是，从根本上来说，他和那些同样投诚过来的晋人或是鲜卑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巴不得把他们全都铲除掉。
    至于朱序带领之下的那些秦人，那就更不用提了，对待别人，尹纬顶多就是不同情罢了，可是换到秦人，那就是切齿的仇恨了。
    恨不得每一个都让他们有去无回才好。
    朱序他们哪里料到羌兵会来这么一手，完全没有一点准备，就这样被坑害了一遭。
    虽然前方吃了亏的战士已经给后方的兄弟们提了醒，但是，很可惜的是，在异常激烈的战况之下，这一切都显得太晚了。
    根本无法撼动大局。
    一击即中，再击还中，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小小的钉耙，看似杀伤力并不大，但是由于扼守要害部位，只要能够短暂的制止住登城士兵的行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铁耙之下，钢刀接上，已经被伤了双手的秦兵，根本无法再操持兵器，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掉落，得意的羌兵，专心致志的守株待兔，打地鼠一般的，把登城的秦兵一个接着一个的猎杀。
    钉耙只是个辅助，最关键的致命武器，还是那些长刀，长枪。
    没想到，尹纬竟然有这样的安排，怪不得从刚才开始，面对秦兵凶悍的攻势，他一点都不着急呢！
    原来是早有准备。
    因为这一个变招，战场上的局势，可以说是瞬间就逆转了，就在刚刚，秦兵们还跃跃欲试的要登城作战，而就是过了半晌的时间，冒着风险，拼命向上攀爬的人就少了很多。
    一则是，战士们的勇气多少有些丧失，他们要面对的，已经不单单是从城楼上飞泻而下的箭簇，也不是那些挥着长刀，企图把他们赶下城楼的羌兵。
    就算是他们足够幸运，能够从这些危险之中脱身，他们还需要继续面对第二关。
    而这一关，对于这些疲惫的秦兵来说，才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那些神出鬼没却又一定会出现的钉耙，好像是一个个索命的恶鬼，它们阴魂不散，它们死死纠缠。
    好不容易攀爬上来的秦兵，本来就底盘不稳，只是在云梯上站稳都很困难了。
    那些手持钉耙的羌兵，本来就武艺高强，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依靠自身的武艺就足够和秦兵较量，而现在，他们又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同时，还可以运用固定的点位，反复的给秦兵带去致命打击。
    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之下，士兵们内心没有一点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仅仅是如此，可能还不足以形容秦兵后续攻击无力的事实，更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是损失了很多士兵。
    没有后续兵源，谈何加强进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主战场那边，姚兴也是火力全开，大杀四方，在战阵中几次冲杀，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近他的身！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战斗力？
    两相对比，还是万全这边面对的局势更加严重些，毕竟，主将万全本人都已经身中一箭，血流如注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万全还没有放弃战斗，他扯下帷幔的一角，将肩膀上的伤口简单的止血之后，就又冲了出去。
    今日是兄弟，永远是兄弟，无论如何，我们是分不开的！
    好兄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死在为大晋夺取地盘的战斗中，兄弟们虽死无憾！
    晋人的搏命式冲杀，也让姚兴头疼的很，虽然他很有自信，凭借着秦州城中的兵马，和他个人的指挥能力，击败这些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他依然觉得心里头不好受。
    这帮人，简直不要命了！
    明明打不过，还狂蜂一样的往前冲，究竟为的是什么？这样做，简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当然了，晋军的顽强，也会给羌兵带来不小的麻烦，虽然并不能击败他们。
    晋军兄弟又不是木头桩子，只要让他们抓住机会冲锋，他们就可以给羌兵造成不小的伤害。
    虽然晋军受到的损伤更大，但是，羌兵这边的伤亡人员数量也不在少数，这哪里是姚兴追求的畅快淋漓的大胜？
    这简直就是一场惨胜！
    仗打成这个样子，姚兴连回城面见父亲的脸面都咩有了，简直是丢死人了。
    枉他当时还主动要求跟随姚苌来到秦州驻守，就是为了连连大胜，露一手的。
    现在可倒好，脸面没有露出来，反而把屁股露出来了。
    姚兴是什么个性？
    什么脾气？
    他哪里忍得了这个？
    当然就怒了！
    晋军的顽强也激发了年轻的姚羌将领的傲气，好吧，那就继续杀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视线放远，另一边，形势更加危急的，当然还数朱序带领的秦兵，这些将士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倒是不必怀疑，不够忠心，决心不足的人，朱序根本就不会从天水带到这里来。
    能够跟来的，都是可以经受得住考验的。
    第1152章 战个痛快
    但是，就算是意志再坚定，也不能一个人当成五个人用的，这才是他们面对的实际情况。
    城楼上，尹纬的进攻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并且，随着秦兵渐渐的攻势变弱，他们的手段还更多样了。
    钉耙和弓箭长刀一起招呼，几乎是把登城的这一股秦兵的攻势完全掐灭了！
    朱序在下面急的上蹿下跳，但是，局势如此不利，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扭转乾坤。
    他能怎么办？
    除了在这城墙边上干着急，似乎什么也不能做。
    求助万全？
    那就更加没有必要了，一个是，两个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军人之间，对于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不需要长时间的观察，只要这个人，往战场上一站，他有什么水平，就一目了然了。
    说句老实话，不是朱序自吹，万全的水平，还不如他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求助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这是其一，其二，万全那边遭受到的来自姚兴的攻击更加猛烈，到目前为止，他还能扛得住，都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根本不可能分兵过来帮忙的。
    再者说了，就算是能够分兵又如何？
    破解不了这个恶毒刁钻的钉耙战阵，就算是再多的人，也无法攀上城楼，秦兵换成晋军也是一样，会有什么改变吗？
    然而，必须要想办法。
    如果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很快，秦兵也好，晋军也好，都会陷入空前的危险当中。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考虑那么多理由做什么？
    有本事的，现在就想出办法来，要是做不到，还不如趁着现在还能把队伍收拾起来，就赶紧退兵的好！
    总是还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这是最理智的想法，然而，话虽这样说，既然这条路那么好，却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离开呢？
    不管是晋军还是秦兵，全都还在战斗着，顽强的。
    生路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们依然选择战斗，这就是人性和天意的混战。
    明明现实都在眼前摆着，明明现在抽身，大家还都可以活命，但是，因为人的意志左右了理智的选择。
    让一众人全都忘记了生死也不再关心它，他们眼中，只有这座秦州城才是最重要的。
    是唯一的目标。
    他们此时此刻在此处战斗，并不是为了夺取功劳，有些时候，战斗，就已经是巨大的意义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相比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还有那些百战之后还能侥幸生存的气运之王，更多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他们其中的更多人，或许连一块墓碑都不曾有过，在从军之前，在参加具体的战役之前，他们有可能是农夫，有可能是一位巧手的工匠，他们甚至可能只是寻常时候被人看不起的，游手好闲的浪荡儿。
    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记得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在他们平凡而又短暂的一生当中，既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迹，又没有游走于高贵的朝堂之上，然而，就是他们，却为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能够攻城猎地，当然是大功一件，打了败仗，丢盔弃甲被敌军斩杀，自然是见不得人的。
    但是，身为战士，也不需要对这些成败太过放在心上，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他们站在战场上，只要他们拿起了大刀长枪，不管他们的战斗是指向了胜利，还是最后仍然无法扭转战局，只要是他们战斗了，只要是他们无愧于心，尽了全力，那么，他们就是值得被纪念的。
    有的时候，战斗就已经是足够有意义的一件事，坚持，就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们站在这里，我们还在战斗，这座秦州城，你们想要占得稳，就没那么容易！
    不管是晋军还是秦兵，此刻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顽强的斗志，都让尹纬感到疑惑。
    他们为什么如此拼命？
    在明明战况已经不再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之下？
    到底是什么激发了他们如此激昂的斗志？
    难道，这小小的一座秦州城，竟然会让他们如此割舍不下，以至于荒废了那么多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