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既断,烧骨阵又未成,不知……”
另一边,王平君走了几步,带着些希冀望着闻世芳。
闻世芳明白那神情。然而烧骨阵终究是起了,当年的那个修士也已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即便孤注一掷,绝处逢生,但也许再怎么挣扎,都抵不过天道无可追寻的命运。
她缓缓摇了摇头。
林觅风轻叹一声,似悲似喜,搓了搓脸方道:“恐怕只有今夜了。不过,此番也算得偿所愿,算是不亏。”
也许,当真是天道无情。既然如此,她便去做那些本就应该去做的事情。李家是否会成为下一个顾家,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个顾家不能留。
天际,灰蓝色的晨光已然朦胧亮起,再过不久,那些薄片似的云便会一点点染上灿烂的金红色,那会是她不再有的明天。
曾几何时,她天真地以为,她会永远跟着爹娘后面,踏遍四洲万川,遍历世间风光,阴晴雨雪、春秋轮转都会一一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然后,也许结交一二好友,也许碰巧捡到一个有缘分的孩子。
顾锋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陡然闯入的、全然不同的人,就像是某次市集时出现的新奇玩意儿,又彬彬有礼地像是古书成精了一般,看起来完全不像他的名字那么危险。
纵然她知道世途艰险又如何,对她来说,那只是四个苍白无力的字。
林觅风释然一笑。往事不可追,也许这是注定的,就如同那些穷极一生也无法算准天意的道人一样。
而且,起码小琴不会像她一般了。
若是当年烧骨阵成功,也许,只是也许,林觅风便不会如此。但……
但也没有今日了。
“我可以为你拖延片刻。”闻世芳陡然开口。
王平君麻木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划过几丝茫然,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
“为何?”林觅风一怔,带着些不可思议道。
闻世芳沉默了一下,不过是她能做而已,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林觅风不自觉往青衣人身边飘了点,神色带些警惕、又难掩欣喜焦躁地继续道:“前辈,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
归去来灯骤然大亮,昏黄灯火下,青衣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好似不存在于此处。虽东方微明,天地间却好像只有她手中的一盏灯火,林觅风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此时,倪霁才感受到林觅风的存在,虽然距离好几丈远,但阴冷又烧灼的灵息却仍然肆意流淌,冷到似乎冻伤,神魂又好似在沸腾。
灯光却越发飘摇,似有狂风席卷而过。明暗之间,闻世芳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四合之间只有一豆灯火愈发凝实。灯光鲜红欲滴,似是无边血光,照得归去来灯上的上古天书都显出几分诡谲来。
倪霁顿时心头一悸。
然而灯火照耀下,林觅风原来仍显飘摇的身形骤然变得凝实,神情一点点平静下来,流动的煞气也缓缓沉寂下来。
东方大亮
“只有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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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趁着天光出了顾府,昔日豪奢的门墙已然坍塌成了一地废墟,不同寻常的动静引来了零零散散的看客,只是碍于顾府威势,才不敢上前。
曙色未明的天际,灵光飞闪,飞剑划出流星般的痕迹,转瞬间便要降落在附近。
几步之外,紧跟着两人出府的李长熙快走几步,扬手打出一道灵光。
袖口带着山字纹的李家修士顿时从各处显出身形,围着她聚集起来。
长街上,包子铺的蒸蒸热气裹挟着发酵香气如雾气般飘散,褐衣的商旅之人也背上行囊开始匆匆赶路。
两人随意找了个客栈歇息,老板心思缜密,早已从昨夜的动静中嗅到了几分变天的气息,一句也不问,只默默递出了门牌。
“昨日一夜难安,你早些休息吧。”
两人虽是修士,不必日日休息,但日夜颠倒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闻世芳目送着倪霁入房,为了以防万一又布下阵法,方才转身,却在栏杆拐角处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萍!?”
来人少女身形,身着一袭柔顺似水的鲜绿色法袍,腰间鹅黄色的宫绦上系着一只斑驳的银铃,造型十分别致。
虽然修士们对于着装都是随心所欲,但像来人这般鲜亮的却也少见,只是不知为何,这人却似乎被忽略了一般,书生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衣摆相接也未多看她一眼。
萍踪客的成名技——无名。
“没想到吧?”吴萍一脸得意,几乎是蹦着朝闻世芳走过去,但腰间的银铃却一点声响也无,“要不是我刚巧到川北,要不然还见不到你呢!”
闻世芳一脸无奈,急步迎上去,“怎么大老远跑到川北来了?你若不来,我难道不会见你么?”
吴萍神色一顿,微妙地嘲讽了一声,“那可得等到什么时候?你可不是什么消息灵通之辈,没准儿我就在两条街之外的时候,你也一点不知道呢!”
闻世芳:“……”
这么说完全没毛病,她确实不是什么会去刻意打探消息的人。但……
她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给吴萍打开了房门。
“嚯,你这地方可有点寒酸啊。”吴萍进门就是环顾一圈,嫌弃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