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我所欲也 作者:紫蔓牵风
第 19 章
鱼,我所欲也 作者:紫蔓牵风
第 19 章
大雨,空气中带着夏季特有的味道。细小的乔木被雨水打得弯下了腰,泛着清凌凌的微光。
为雨水所阻,小鱼儿百无聊赖地坐在枕溪阁的屋檐下。
未名庄(这是小鱼儿给庄园起的名字),现有点葡萄庄园的样子了。
竹子搭成高高大大的葡萄廊架,在枕溪阁后面的广阔土地上一字排开,移栽来的葡萄大大小小,虽然规格不太统一,但都奋力地向上攀爬着。
流岚已经离开近半个月了。他的一位挚友由京官调到蜀地任职,邀他前去。
雨水越来越密集地敲打着屋檐,庄园整个陷入沉默,显得越发清冷孤寂。多日不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感觉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她嘲讽地笑笑,有的时候,感觉他真像是自己的叮当猫,关键时候总是想到找他解围,而自己究竟又为他做过多少事情呢?
“当日鱼儿救你之时,某也在场。见她出手果决,某自叹不如,惊为天人。”
那日,听到他对杜青涯夸赞自己,她真的在心中暗暗高兴,甚至生出了一种蓝颜知己的感觉。后来,她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娘都觉得我糊涂了,才会那样救一个男子,而你却好像在夸赞我呢。”
“救人就是救人,实应嘉许。”他不以为然地说,却又顿了顿,“其实,我还是有点介怀……为何掉水里的不是个干瘪老翁,偏偏是个俊秀儿郎。看到你们在一起,实在很般配,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嗤。”再次回想,她还是忍不住笑。
然而,流岚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鱼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下一秒,那人再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质疑和困惑。
“你自幼诗书俱佳,怎么到了我家连字都不会写了?你平日忙碌时喜欢哼唱的那首曲子,我竟然闻所未闻。你救人的手法,连医馆的先生都不明白。还有很多细微之处,本不是传闻中的鱼幼薇……”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她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语渐渐地带上了笑。
“那这样的我,你可喜欢?”她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必做这许多事?先是让玉如找我到你家做厨娘……哦,不,应该是先到集市上作弄我。如今又拿出这么大的庄子让我折腾。既然心中有我,又何必疑我?”
她知道,这句话一定会击中他的软肋。果然,面前人那咄咄的气势消解,颓然地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她双肩:“你呢?又可曾对我动心?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
如果,连心都不曾敞开,又如何对人动心呢?她低头无语。
雨幕之中,一辆镶有螺钿的致马车突然大模大样地从庄园的大门踱了进来,慢慢地停到枕溪阁前。
这样的天气,谁会来访?小鱼儿起身张望。
只见车夫穿着斗笠蓑衣,跳了下来,撑开了一柄油纸伞。马车上袅袅婷婷下来一位华服美人,款款地福了一福,朱唇轻启,声音甜糯:“奴家叶细细,这位想必是鱼姑娘咯。”
小鱼儿点点头。忍不住细细打量了来人,身材丰满但不臃肿,容貌艳丽。饱满小巧的鹅蛋脸,画着时兴的妆容,山眉娟秀,杏眼含情,正在定定地含笑望着她,大气雍容。
叶细细,这名字好耳熟。崇仁坊的“都知”!这都知通俗点说就是行业协会会长之类的。叶娘歌喉婉转,舞姿妙曼,又擅长饮酒行令、掌控全局,又善于笼络达官贵人,三年前,还是双十年华,便当上了都知。
“这庄子的主人现在不在。不知叶都知冒雨前来所为何事?”她有点好奇。
“呵呵呵,今日坊内无事。奴家突然兴起,虽然明知道二郎不在,仍旧率而来,还望鱼姑娘见谅。”叶细细以袖掩口,巧笑倩兮,似是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号非常满意。
直觉告诉她对方似乎是专为自己而来,小鱼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地说道:“姐姐好雅兴,只是这园子里没有什么美景。鱼儿在这呆了一会子,无趣的紧。正好你来了,两人做伴闲谈倒也惬意。”
说着话,叶细细熟门熟路地迈步进了枕溪阁,捡了个长凳坐了。小鱼儿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
“幼薇刚才听姐姐称流岚为二郎,不知为何?”小鱼儿问道。
“呵呵呵,说来话长。”
……
叶细细的口才不是盖的,一盏茶的功夫,小鱼儿只有听的份儿。
在她的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小鱼儿仿佛看了一场古代版青春剧:男孩女孩身世相惜,自小青梅竹马,两人遂以姐弟相称,他学琴,她习舞,两小无猜,郎情妾意。不、不,应该是老夫老妻的感觉。
眼前的女子在古代来说不算年轻了,此时回忆起过往,却又好像时光倒流,一副小女儿情态。只是,间或望向自己时眼中难掩的世故和探究,令人有种不甚舒服的感觉。敢情,把她当小三了呀?小鱼儿以手扶额,恍然大悟。
“鱼姑娘,你可知道我们教坊女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猝然捉住了她的手。
“老大嫁做商人妇?”小鱼儿弱弱地问。
“妹妹小看叶娘了。”叶细细的眼神由柔媚转为凌厉:“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叶娘都不放在眼里,只愿与心上人相携终老。”
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小鱼儿忙抽手出来:“姐姐这般人才,定会有个好归宿的。”
她仿佛听说有个高官曾想出重金为叶娘赎身,娶她做妾,却被拒绝了。不曾想个中情由却是这般。流岚,你好福气啊。
“我愿意等。”耳边又回响起那人的话语,看着叶细细执着的眼神,她不由得叹口气。
“妹妹为何叹气?”
“这世间男女,先动情的便已输了。”小鱼儿喝了口水。
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叶细细微微一怔,她本没想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会说出这番话来,但又确实微微地戳到了她的痛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乱了方寸。
“鱼姑娘,你身家清白,却为何与二郎整日厮混在一处?”良民出身的女子,从来不屑与乐工伶人有什么交集。身为女子,这点廉耻应该还是有的吧?
“我喜欢呀,我喜欢他。”小鱼儿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厮混”听起来好刺耳,令她突然有些不耐烦,也懒得再装什么贤良淑德。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流岚的身份那么鄙视呢?他爽朗、温柔、有趣,弹得一手好琵琶,干净清明的一个男子,那些人明明不曾了解他,偏偏先打上个低贱的标签。就连这青梅竹马的教坊女子也拿他的身份说事,真真叫人火大。
本来是相互试探,气氛也算愉悦。不料小鱼儿突然发难,令叶细细感到太难以捉。对方清纯娇俏的小模样,看上去柔柔弱弱,在她的预想中,面对自己的“推心置腹”应该是娇羞的、不知所措的,没成想竟然如此坦然地宣告对他的爱恋。
多说无益,叶细细起身告辞,仍是温言软语,落落大方。
她乘上自己的马车,望着这庄园的一草一木、一窗一石,一切的一切曾经那么的熟悉。这是她多年来一直想要攻破的堡垒。然而,此时身后,却有另一个女子气定神闲地坐在里面。
“唉,真是个不知轻重的丫头呢。”嫣红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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