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眉头颦起，又看了看蛮夷小少年的身后，并没有其它人跟着，她觉得既荒谬又惊讶。
    这孩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他怎么敢的啊？
    不经意对上他愤恨扫过来的眼睛时，郑曲尺却不由得有些怔神了。
    “甘鑫，将他的头抬起来。”她的声音温温淡淡，像是溪水，摸着软，又透着凉。
    甘鑫当即照做，他一只手反缚住小蛮夷的胳膊，一只手钳住其下巴，令他的脸抬起。
    郑曲尺走近，她对上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
    良久，郑曲尺问道：“你看看，我的眼睛跟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像？”
    甘鑫怔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两者的眼睛区别，却摇了摇头：“不像。”
    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像溪水中干净清澈的星星，而这蛮夷的眼睛却像是狼崽子，就凭他方才敢射箭杀人，便知道他是个心狠之人。
    郑曲尺却不信，又问了身后其它人，这些士兵有人说有点像，也有人说不太像。
    众人都摸不准郑曲尺此时的心思，她为何在问自己的眼睛跟一个蛮夷像不像？
    其实他们的说法都没有错，郑曲尺与小蛮夷的眼睛形状是不大像的，但是其瞳仁的颜色却很接近。
    郑曲尺的瞳孔较邺国人要浅上许多，瞳孔是那种棕褐色，与他们那种黑眼睛有些不同。
    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在现代像她这种瞳孔颜色的人比比皆是，但后来她才慢慢发现，原来在邺国本地人都是这种正常的黑瞳。
    倒是蛮夷或蛮夷的混血，才会有这种情况的瞳色，他们有碧瞳与蓝瞳，更多的则是褐棕色瞳孔。
    郑曲尺怀疑这桑瑄青祖上，该不会是混杂了其它种族的血统吧？
    只是她的五官柔和，睫毛浓密，一看就是纯正的中原人，要不然生她这样一双眼睛倒是很容易给她惹出事端来。
    郑曲尺不急着问小蛮夷为什么杀她，反倒好奇起他是什么人。
    “你是哪一个部落的人？叫什么？”
    “呸——”小蛮夷傲气得紧，扭头不语。
    但当甘鑫用一双小儿看了夜啼的冰冷眼神看着他时，当即他就有些怂了。
    “……愙朱。”
    蛮夷有哪些部落她着实不太清楚，但愙朱不正是乌堡的心头大患部落？
    乌堡位处西北，这边地貌复杂多样，入眼可见的是山地、高原、平川，更远处的河谷、沙漠、戈壁等，本来乌堡与洛川、连螣皆为邺国境域，但洛川跟连螣早些年被愙朱部落给占领了，至今邺国都还没有收复失地。
    愙朱部落呈狭长分布于邺、宏胜与北渊国边境，明明与三国相邻，可它们偏偏柿子专挑软的捏，那两国不敢惹，只频频跑到乌堡这边来作妖，害得乌堡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愙朱？”
    郑曲尺这边只是简单得到一个信息，可甘鑫却显然知道一些内情，下一秒他迅速从小少年身上一番搜索，果不其然找出不少瓶瓶罐罐。
    郑曲尺对他的行为不解：“甘鑫，怎么了？”
    甘鑫严肃道：“愙朱部落的人有些特殊，他们各方面对比其它蛮夷部落一般，唯擅长施蛊，手段歹毒阴险，不可不防。”
    郑曲尺一愣。
    蛊？
    “还给瓦，把瓦的东西还给瓦，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放开瓦，瓦要杀了你们！”小蛮夷眼看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也没有逃跑的希望了，当即暴走，怒不可遏的叫到：“瓦诅咒你们，瓦——”
    甘鑫直接扯了一把草塞进他的嘴里，他眼瞳瞠大，气得眼睛都红了。
    “将人先绑起来吧，我觉着他身份应该不简单。”
    瞧这一身打扮，比乌堡的百姓可富裕多了，各种银饰穿戴在身上，语气神态都任性得不像话，并不像一般的愙朱蛮夷。
    将人带下去后，甘鑫问郑曲尺：“师父，为什么不继续逼问他为何杀人？”
    “他不会说的。”
    甘鑫眼底有着不以为然，软着不行，那便来硬的，一个小屁孩，能扛得住多大的事情。
    看懂了他的想法，郑曲尺却问他：“那你能肯定他吐露出来的都是真的？”
    甘鑫沉默。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还真说不准。
    “对付这种熊孩子，我还是有一套的。”
    她掏出地图再看一遍，部队驻扎在漠河边，大概离溪地还有几百米位置，这小子跑到这处来蹲守埋伏，他原本是打算对付谁，为什么最后又将箭射向她了？
    带着种种疑惑与不合理处，郑曲尺在午休之时，故意遣开其它人，与他单独相处。
    郑曲尺等他冷静下来后，便拔出了他嘴里的草，还给他带来好吃的。
    小蛮夷的确饿了，可他不接受嗟来之食，抿唇撇眼。
    “小子，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小蛮夷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向她。
    郑曲尺笑了笑，她面容和善，是很合人的眼缘那种长相，她左盼右顾一番后，偷偷跟他说：“其实，我也是愙朱族的人。”
    小蛮夷当然不信：“放屁！”
    见他终于回话，郑曲尺当即拿出证据。
    “你看看我的眼睛。”
    她故意瞪大眼睛，让他看，果然看到她棕褐色的眼睛时，小蛮夷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