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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喜欢看这样的她,有时看久了,他甚至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幻觉,仿佛战争都离他们远去,回到了过去的日子。他回想起曾经的记忆,数百年过去了,竟也有些失真。
    他们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打道回府了。夜晚最需要警惕,而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挥霍。
    第36章
    这场战争到底持续了多久,或许帝君还能记得,但印女已经完全数不清楚了。她对记时间莫名有一种生理性的排斥,别人若是问起,她的回答永远是含糊其辞的“大约”。
    归终还是没有醒,维持她身体机能的法器日复一日地运转着,仿佛那里是这世界上唯一时光停滞的一隅。
    为此印女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庆幸归终不用一睁眼就面对千疮百孔的人间,这是她唯一的安慰。
    甘雨瘦下来了,渐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手里的弓也拉得越来越稳。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为人们的逝去而哭泣了,失去和遗憾都太多,她早已在战争中学会了接受。
    对此留云似乎感到有些微妙的自豪与失落。当然,高傲的仙人绝不会承认失落的那部分,这种矛盾又纠结的心情只会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自己默默地品味。
    或许是因为老朋友越来越少,留云把除开随帝君作战的时间,大多都花费在了修行上。不过偶尔,印女也会抽空去探望探望,一部分原因是她担心留云憋出毛病来,但更多的,只是想去陪陪朋友罢了。
    “我一定要在归终醒来之前将她的翳狐机关改造好,”留云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手里不停捣弄着各种让印女不明觉厉的机关零件。“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本仙可谓是进步颇多。等到时候归终醒了,一看,呵。一定会被我的技术折服的。”
    谢谢,有被卷到。印女汗颜地看着留云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感觉她在和空气较劲儿。
    “那你加油哦。归终可不是个会服输的主。”说着,印女自己也拿起几个机关学着留云开始拼凑,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仙法,但机关在她手里就像几块废铁,除了发出“哐哐”的噪音,和她在这里一样,显得多余且无用。
    “......好吧,我觉得我不适合搞这些。”印女拿起旁边的零件看了看,逐渐变得满头大汗,最后只好耸了耸肩膀,“我看出来了,它不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它。”
    留云在一旁嗤笑一声,“你要真是看看就能学会了,我和归终都得拜你为师。”
    印女无所谓地摊摊手。“那样挺好的,到时候我就开一个班,你们想学的话可都得给我交学费。”
    “嘿,你少白日做梦。”留云笑骂道。她自觉没什么灵感,也就放下机关松松筋骨,转头开始和印女插科打诨,“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你对我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哪能呢,”印女站到窗口抽起烟来,远远地朝留云吹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我一般只对打小报告的人不客气。”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记仇的。”留云抬起下巴挑了挑眉毛,“那不也怪你有小报告可打,自己不吃东西能怪谁,本仙心直口快,可从不乱说话。”
    印女被噎得没话说,她自己可是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逮住机会好好修理了一顿。——某些人白天面上不显,实际上是晚上暗暗等着在其他地方给她教训。
    “不过说真的,你的变化挺大的,你发现没有?”留云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浅啜两口,“要是放以前,我肯定想不到你会为了照顾我的心情特地跑来和我说话。”
    “......我也想不到你会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印女苦笑一声,“鸣海栖霞真君仙逝了,你肯定心里不好受,我也是。”
    她看到留云在见了鸣海栖霞真君的遗体后,一言不发地回了洞府,不免有些担心。在此之前留云一直在不眠不休地改造翳狐机关,这让她没有来得及见到鸣海栖霞真君的最后一面。
    “我本就不会对他人掩饰,对熟人我一向都很开朗直率。”忽视印女颤抖的嘴角,留云放下茶杯,看着杯底起起沉沉的茶渣说道,“......留不住的人和事都太多了,印女。”
    她们又一同失去了一位朋友。
    “是啊。”印女夹着烟杆,出神地看着飘荡的烟。这个话题他们早就讨论过无数次了,但每一次说,似乎都有着一样的惆怅。
    “你知道吗,印女。”留云突然开口。有时人伤感起来,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回忆往事,仙人也不例外。“我曾经挺不喜欢你的。”
    “这个啊,我其实隐约有察觉到啦。”印女笑了一下,“说说理由?”她虽然知道的不清楚,但她也不糊涂,像留云这样心无净垢的仙人,喜恶都表现得很明显。
    “你活得太费劲了。”留云直截了当地说道,“人类得了不该得的仙缘,大多都不会有好结果。说实在的,你自己当初应该是没那么想活吧,不老不死对你完全就是诅咒。”
    “这你都看出来了?”印女有些吃惊,沉默片刻,自嘲般笑了出来,“没办法,可能这就是命吧。我其实不是很信这个,但似乎没有比命运更好的理由了。”
    她的一生都被命运一拖再拖,悬吊在生死福祸的琐碎里。
    “每一次真正接近死亡的时候,不知为何,都会有人把我拉回来,就像是命运有一双大手,在为跨入死亡的那道门时忽然把我推了出去。”印女无奈地吸了一口烟,放任烟草的味道浸入自己的骨髓,“我的生命从出生就被剥夺了意义。可我还是活了那么久。我有时候会觉得,我其实是在代替别人活着,以此来赎清我犯下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