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快于心,陈羲一下发力,将端木推至自己左侧——巨爪遂迎面直直插入他胸膛!
“昭德!”
端木圭紧张地喊了一声,陈羲顾不上回应,亦顾不上胸膛撕心般的疼痛,汩汩地不断渗出的鲜血——他双手死死抓住那粗如铁杆,形若蟹钳,折断人身如掐断花朵般容易的巨爪,不让它抽离自己,竭力制压着它的动弹——
与此同时,端木圭往他头上虚抓一下,手里蓦然现出一把宝剑,剑身幽绿,较寻常之剑长尺许。闭目静心一会,她倏地睁眼,低喝一声“中!”,将剑掷向上空!
那剑化作一道绿光,如闪电般直直划破苍穹,在半空划出一道长长裂口,连浮云亦翻滚后一下子全部隐藏不见,霎时间绿光映天照耀一切,其余光芒消退无形——
巨爪亦倏地消失不见。
手掩伤口,陈羲站立着踉跄了一下,端木圭赶紧扶住他。
“伤势如何?让我看看。”端木圭关切问道,并伸手探向他胸膛——
陈羲一把握住她的手,端木圭一愣;他的手依然温厚而有力,她一时竟挣脱不开,也就任他握着。
“昭德?”
她疑惑发问,却见陈羲目不转睛地直视自己。端木圭微微低下头,避开他目光;瞥见他衣襟,心里一紧,端木圭提醒他道:“松手——看血都渗出来了。”
陈羲淡淡笑着宽慰她道:“既是梦,自不会是大碍。”
“那可难说,坐下——让我扶你。”端木圭道。
明白她话中之意,握着的手松了点,却仍不让她挣脱。陈羲不着痕迹说道:“不是你说,莫要再放开了么?”
“此一时非彼一时——”
“——可你仍未带我出梦?端木姑娘若再次消失不见,在下可没有精力。。。。。。去寻。。。。。。”
——声音越说越小,眼前忽而朦胧,忽而清晰。。。。。
端木圭第三次挑眉,寻思着是否直接赏他一记爆栗令他昏睡比较好,尚未付诸实践,陈羲终于松开她的手,开始慢慢向前倾去。
若是梦,为何胸口痛感如此真实?
他勉力想睁开眼,却不受控制地,看到一片花白的光亮。合上眼睛,再次坠入昏厥之前,他感觉到端木圭紧张地扶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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哚。哚。哚。
有节奏的敲击声。
声音不大,却一下一下恍如撞击在耳膜上,几乎引得他的心脏也要跟着那节奏一起跳动——
陈羲是被敲击声唤醒的。
尚未睁眼,半梦半醒间,他已隐约分辨出,那敲击声,应是有人用石杵往臼里一下一下捶捣着。
哚。哚。哚。
敲击声越发清晰入耳。
眼皮如灌了水般凝重,意识却一点一点凝聚,渐渐恢复清醒。
陈羲慢慢睁开双眼。
乍入眼帘,是一片灰蒙蒙的白。
——那是清晨,透入寝室的光。
身处中尉府厢房,自己寝室之中,自己卧床之上。
支撑起身,他看到一个姑娘背对自己,斜束螺髻,着翠色曲裾,纤腰窈窕,正坐着用石杵往臼里一下一下地捣药。
那是——
“阿圭?”
端木圭闻言,停下捶捣,转身行至他床边,淡淡问道:“醒了?”
陈羲颔首,饶有兴致说道:“方才我作了一个长梦:先是梦到自己奉命上山剿匪,不料在山中碰到怪物——一只庞大无比的蜘蛛!”
娓娓将梦境按序道来:身陷怪山,坠山后却到了灵星楼;楼里碰到端木姑娘却是假的,真的端木圭在地动摇晃之际拉住他;在高台上再次遇险——
越是险要之处,陈羲越觉有趣,说得甚是详细;二人握手等细节,心里藏珍,言谈间只是提及带过。
“——随后听到你在捣药,因而醒来。”
顿了顿,陈羲方觉自顾自说了许久,竟没让端木圭坐下,亦没留意她神色如何,遂歉意道:“方才尽顾着说,阿圭定听得厌了——请先坐,待我起身——”
“——昭德不需起来,”端木圭淡淡一笑,插话道:“先躺着罢。”
敛袖,微微曲身,端木圭坐于床边,目光恰与陈羲持平;巫女清瞳流深,盈盈不语间,如三月融冰春水,似冷,实暖。
距离似近,又似远。
陈羲心下一动;端木圭却收敛目光,淡然提醒道:“昭德,我二人实则仍在梦中。”
梦?
怎会仍是梦?
困惑不解间,有那么一瞬,陈羲眼前似飞快闪过许多场景,又似只闪过一片白光;似听到哗哗雨落之声,又似没听到任何声音——
陈羲睁开眼,真正地醒来。
真是个长梦。。。。。。
诡秘而惊险。
陈羲心里暗思,双眼直视顶板,颇觉陌生。。。。。
自己身在何处?
又是何时辰?
支撑着起来,身上盖着的薄衾随之滑落。侧头,他看到一尺之隔另有一床,端木圭身盖毛衾,侧卧床上,尚沉睡未醒;右手手腕微露出衾外,上系一圈红丝绳,红丝绳向外延伸着,绳子另一端则是——
陈羲抬手一看,正是系在自己左手手腕上。
抚上红绳,陈羲再次觉得有暖意自指尖微微地传来。
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他见端木圭睡颜恬静安然,呼吸平缓,清秀莹润的侧脸在昏昏光下,白若透明,且淡淡绯红浮于脸颊,敛去平日棱角,没了冷然之色,如寻常小女子一般,恬然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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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羲生生移开目光,转而四周打量着。
门口垂下截绿竹帘;与门正对,立着一座檀木底座、绿底素色草纹缯绫屏风,窗边垂下及地青色幕帘,风吹则微荡;西面靠墙壁立着一座书架,堆满书卷,其中有卷着,亦有翻开。两张床之中,有一博山炉,正袅袅散着舒心香气,香满一室。
应是身处灵星楼厢房。
陈羲如此想着,不觉手腕动了一动。因不想惊醒巫女,他仍于床上未起身,没甚动作;手腕牵连着红丝绳微动,他也没留意,端木圭却低低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醒了?”
“唔。”
端木圭低低应了一声,毛衾里伸了个懒腰,方慢慢坐起。
毛衾落下,陈羲看到她仅着中衣,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
避过头去不看,陈羲收敛遐思,定下心神,终于问出清醒后一直困惑的疑问:“为何我会在灵星楼?为何你我皆手系红绳?莫非与我所作长梦有关?”
端木圭抱着毛衾,歪于床上,闲闲应道:“不错,与你所作长梦有关。”
顿了顿,端木圭反问道:“昭德可知,你已昏睡了两日一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