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晚上八点多钟,距离一区访问团抵达龙城还有十四个小时。
第一兵团前线基地,孔正奇穿着一身中山装,外面裹着防弹衣,左胳膊上套着一个印着维安会的大袖标,迈步来到一间办公室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孔正辉坐在桌后,正埋头处理着文件。
“哥!”孔正奇冲他喊了一声,接着说道:“通知下来了,我们今晚开始进行范围内清查。”
“嗯……”孔正辉抬起头来,瞧见堂弟胳膊上戴着的维安会大袖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戴这玩意干什么?”
孔正奇一摊手:“不是我们想戴的,是上面要求的,新精神面貌嘛!”
孔正辉眉头紧皱,没再吭声。
“你也戴上吧。”孔正奇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大袖标,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不戴这玩应。”孔正辉碰都没碰,只摆手说道:“走吧,出发。”
“好。”
很快,二十几辆军车离开了第一兵团的大院,沿着公路前往了龙城。
……
一小时后,龙城,福岗占领区。
一排军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孔正辉推开车门,走下车,右手插兜,看着周围的一栋栋大楼。
占领区内的大楼,并没有太过遭受战争的破坏,但楼体上不免还是留下了一些触目惊心的弹痕。这种萧条而破败的景象,和他记忆中的龙城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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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紧跟着,周围的军车车门都被打开,上百名维安会的工作人员,身穿中山装,戴着大袖标,手里拿着警棍,纷纷从车上下来。这些人身上一尘不染,皮鞋锃亮,直接迈步走进了周围的大楼里。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二百多名华人兵团的士兵,全都穿着军装,手里端着自動步,帮助维持秩序和安全。
孔正辉身边带着十几个人,也走向一栋大楼。楼门外,摆放着一些整整齐齐的物资桶,桶上印着一区救援会的徽章。
路过的时候,孔正辉扫了一眼,发现桶里面的物资还有一大半,消耗的很慢。
“哗啦!”
两名士兵端着枪,先一步走了进去。
整个大楼里,到处都是垃圾,还弥漫着一股腐朽的臭脚丫子味,以及粪便的臭味,令人感觉到生理不适。孔正辉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
旁边那些维安会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捂着鼻子,跟着一起进了大楼。
众人穿过又脏又乱的大厅,来到二楼。这些人立即分散,砰砰砰几声,直接撞开了这一层所有的房门。
随着刺眼的手电光照射进去,众人看见了这些房间内居住的大量难民。
他们都是战争开始之后,来不及逃离的居民,被封锁在了这边。
这些难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睡着破旧的脏褥子,吃着一些战场上捡来的垃圾,和一些在周边居民楼搜到的食物。
只有少数人面前摆放着一区的物资,但都单独坐在一起。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仇恨感空前强烈,很多人虽然之前反战,但面临一区的轰炸和屠杀,他们除了麻木之外,就只剩下憎恨。
所以,他们宁愿去捡垃圾,甚至冒着风险,去战场上搜索一些物资,也不愿意去碰那些一区发放的物资。
但也有人实在是扛不住,拿了一些过来。所以这么多天过去,那些发放物资消耗得并不多。
孔正辉站在一户房间门前,扫视着屋内的景象,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一名维安会的青年从他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警棍,在门上咣咣敲了几下,冲着这些人喊道:“来来来,都起来了!给你们安排了其他住的地方,快点,排队往外走!”
这些难民目光木然地抬起头来,坐在地上没动。
“踏马的,听不见是吗?”
青年用警棍指着他们,破口骂道:“都踏马赶紧给我起来,走了听见没有?!”
屋内的难民,这才无声地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破旧的被褥,收好地上散着的一些生活用品,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青年看着他们,又再次催促道:“都给我快点,别寄吧磨磨蹭蹭的!还有,地上东西都给我收拾干净了,不准留下任何东西,不然我们一会还要检查。”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你们戴着袖标,你们牛逼,听你们的。”
青年怔了一下,看向排队往外离开的人群,扯脖子问道:“谁喊的?”
人群木然地往外走,没人回应他。
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里又听见有人骂道:“艹尼们玛的,老子要是也没骨头,不见得活得比你差!”
那名青年这次听得真切,立刻指着前面的人群喊道:“前面那个老头,给我站住!”
人群中,一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脏老头直接站了出来,指着青年鼻子骂道:“艹尼玛的,站出来咋的?我踏马都六十了,早活够了,你整死我吧!”
青年额头上都是青筋,从腰间拔出手枪,咔嚓一下撸动枪栓,咬着牙骂道:“你跟我叫号是吧?!”
这时,孔正辉按住青年的手,冲他呵斥道:“消停的吧!”
在场的许多华人,都选择了沉默。青年扫了老头一眼,也悻悻地放下手枪,没再说什么。
人群中,有人也拽了老头两下,把他拉回到队伍里。
当天夜里,街道上很快聚集了大量的难民,被驱逐出了这片区域,在部队的接管下,去往了另外的区域。
几个小时后,这片区域被彻底清空。
……
与此同时,另外一条街道上,几辆军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很快,隶属于袁彪手下,一群穿着特战服的人,迈步走了下来。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指着周围的建筑,开口说道:“老大说了,从东南街,到红安路,都是我们负责的。从现在开始,依次检查,如果有难民在,不要管,直接呼叫维安会,让他们的人过来处理,明白吗?”
“是!”
交代完之后,各组分散,向着四周的建筑进行排查。
这时候,最后一辆军车内,一名身材消瘦的青年跳下车,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冲车内摆了摆手。
副驾驶下来一人,背着狭长的战术包,默默跟在他身后。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人面孔逐渐清晰,正是姚豆豆。
“来,你跟我来。”
青年引着他,穿过街道,很快走到了一栋大楼旁的胡同里。
二人停下脚步,青年指着这座大楼,低声说道:“你的位置就在这,楼内现在被清空了,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明天虽然还是我们负责这片区域,但到了早上,整片区域就会被军事管控。所以,你今晚就必须在这里待着,而且只有你一个人。记住,在活动开始之前,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搞出半点动静……不然,不光是你,我们这批兄弟全都要完蛋。”
姚豆豆沉声说道:“我知道了,把弹药给我。”
青年立刻从腰间拿出一长串的弹药袋,递给了姚豆豆,紧跟着掏出钥匙,打开大楼一处偏僻的侧门:“行了,你上去吧。”
姚豆豆二话不说,扭头钻进了楼内,顺着消防楼梯,迅速往楼上跑去。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姚豆豆才来到了天台。
他迎着寒风,抬头看着楼顶那座高耸入云的铁塔,又扭头看了眼四周的景象,慢慢把战术包放在地上。随后关掉了通讯器,自己也躺了下去,望着天空,习惯性地往嘴里塞了颗槟榔,慢慢咀嚼起来。
……
与此同时,楼下。
那名把姚豆豆送过来的青年,坐在军车里,用私人手机拨通了袁彪的电话,对他说道:“到这了,查着呢。”
袁彪停顿了一下,吩咐道:“认真点哈,不要马虎。”
“知道了。”
二人挂断电话。
电话另一边,袁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把手机放在桌上,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表情也有些呆滞,陷入到沉默之中。
……
当天夜里,孔正辉等人忙到了半夜十二点多,这才完成了这片区域的控制,向吕振那边进行了报告。
而吕振放下电话之后,也开始在跟记者那边开会,为明天早上的活动进行着预热。
……
与此同时,巴拿城外围。
谭明朝穿着一身军装,离开了营帐,迈步往旁边的军车走去,准备前往龙城的前线基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明朝!”
谭明朝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的父亲谭恒强,身体有些佝偻地站在寒风里,正看着自己。他皱了皱眉头,立刻问道:“怎么了,司令?”
谭恒强没有上前,只是背着手看着一辆辆军车,冲着谭明朝喊道:“没事……天冷了,多穿两件衣服。”
谭明朝愣了一下,改口道:“知道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