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清歌 作者:潋滟

    夜雪清歌__224

    我独自进到屋内，里面光线很暗，可仍然能瞧清梅思暖安静地躺在那粗笨的木床上，只盖着一床半旧的棉被。

    她双手交叉于胸前，神态异常安详，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就像鲜血流光了，那样惨淡的白。

    “你来了？”忽地，她睁开了眼睛，朝我望来。

    有那么一刻，我差点认为她是在骗我，可她的虚弱是那样明显，“你怎么回事？”我环视着简陋的屋子，不由拧眉，“既然病了，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她不是有的是钱吗？完全可以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来疗养身体。

    “雪儿。”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我本能地想抽回来，但一触及她哀伤的眸子，不由得放弃了。

    “我快死了。”她说，竟然语气很平静。

    我的心却犹如被针挑了般，莫名疼痛起来，“说什么胡话，你不是好端端的吗？”

    她轻轻地笑了，“是人都会死，我不过是早了些而已。雪儿，我找你来是想托你一件事。”

    “你得了什么病？”我突然不想听她说死。

    她摇摇头，顾自说着：“我死后，梅家的人一定会将我葬在梅家祠堂，但我不想。雪儿，我想葬在这里，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等我死了，你就将我的尸体与这院子一同烧了。”

    同这院子一起烧了？

    这间屋子就是当年我跟她被关的地方，整整十天，没有人找来，我害怕得一直哭，而梅思暖一直在说话，说到我不想听了，她就给我唱歌，我嫌她唱歌难听，她就给我讲笑话，结果，我哭得更惨，她就又开始说……

    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十分痛苦的回忆，想不到她却想葬身在此。

    忽然我明白了什么，心里难过起来。

    这女人总是不让我好过，就连快死了也要这样。

    我恨她，所以，我不会让她这样子死掉。

    “去看大夫。”我掀开被子抱她起来，发现她轻得吓人。

    那日，她从山庄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少天，竟变成这样？

    “疼，放我下来。”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纠结，额头布满冷汗，十分痛苦。

    我忙放她下来，此刻，我才真正感觉到她的确病重。

    我借口出来，找来她的贴身随从问个明白，才知道，原来她因为私自放我出逃，被大理城主，也就是我爹处以鞭挞之刑，但因为担心我，身上的伤没好，她便千里迢迢赶去西陵找我。

    那一日，从山庄离开后，她心情很不好，一个人骑马，不让一个人跟着。

    众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等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滚落到了山坡下，昏迷了一夜。这女人敢情是在宣泄呢，就像我那日砸东西一样，她大概是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昏的。旧伤加新病，一向铁打的梅思暖就这样病倒了。

    真是笨蛋，我郁闷是毁东西发泄，她却是毁她自己……

    何况是为了我，值吗？

    我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更没有给过她半分好脸色，她何苦这样虐待自己？

    想让我内疚吗？我这人根本就是没心的。

    就像她这次托我办理后事，我是决不会帮她办的！

    不顾她的反对，我抱她出了门，找了辆马车将她塞了进去。她病重，我就带她去医治，总之，我不会让她死得那么轻松。

    她喘着咳着，虚弱无力地求我送她回去，说她就算死也要死在那里。

    甚至还差点为此跟我动武。

    可谁怕呢？她现在病成这样，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想教训我吗？妄想！

    我带着她一路折回龙门镇，如果梅思暖真的病重将亡，我认为只有李青歌能救她。

    果然，李青歌这丫头没有让我失望，一番诊治下来，梅思暖渐渐好转。

    我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面对梅思暖眼底越来越浓烈的疑惑，我还是选择了忽视。

    我知道，我心里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李青歌的，但是，梅思暖也并非像她自己想的那样，在我心里全然没有分量。

    得知李青歌即将嫁人的时候，我只是愤怒与不甘，或者还有失落。但收到梅思暖病重不治的书信时，我却是恐慌的，甚至有种天要塌下来的刺痛感。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梅思暖，我只知道，我忍受不了失去她。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喜欢上一个自己非常讨厌的女人，能怎么办呢？

    也许，我不能做到最好，但是，我会尽量去爱她。

    也许，有一天我会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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