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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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从自己的渠道要点什么分给下属好了。姜希婕反驳道,如今什么不紧张?那些个供货的爷爷们,好说话的自然好说话,不好说话你还不知道?
外面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是催命,头儿手指间的烟一直不熄。假如此刻又有空袭警报袭来,他们又会手脚麻利的跑向最近的专门为行政院建造的防空洞—战争的诡谲便在于此,职员们拿着可怜的薪水回到家面临饥饿的宿命,姜希婕觉得物价再涨上去只怕要面临饿死的可能,而在工作时反而可以免于轰炸致死,防空洞大而坚实,通风效果好,比起平头百姓自然是好多了。勒紧了裤腰带养的都是孩子们吧。教育上也给学生补助,老百姓自生自灭,政府供养着力所能及的学子,有一口饭吃饿不死,他们就会继续读下去,国家就有希望。可是这饿不死的红线越来越危险了。整个民族像是畸形发展的生物。
她能做的也只是在流通最开始的环节就先下手为强,以较低价格囤积物资。也许这与杀人无异,饿死的百姓的鲜血她也沾染。所以他们家在自己的店里施粥。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可笑的拯救措施—既然流入市场穷人也买不起,不如直接熬粥蒸粗粮馒头来救济。有天回到家看见徐氏让孩子们也喝粥吃粗粮当晚饭,要孩子们也感受穷人的生活。
“我看赵妈现在开心的很啊。成天这通忙。秋天的时候赵妈找乡下农民买了一窝小鸡仔,再亲自把家外面的一片荒地围了起来,小小养鸡场建成。渐渐的鸡蛋不愁,赵妈晚上听说傅仪恒受伤的消息,生杀了一只鸡拿去炖汤了。傅家姐妹千恩万谢,赵妈却和她们夸耀起自己炖汤的本事来,王霁月看了好笑,回屋和姜希婕说,“那可不是。你信不信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始往山上去放鸡了。反正没有鸡吃的粮食,只有让它们去山野吃虫子。古有放羊放牛,今有放鸡,也不错。”姜希婕脱下衣服,自知一股烟味,遂放在屋外。“你拿进来也无所谓,我不介意。倒是你们这每天忙的,抽烟不绝。难道是要熏腊肉吗?”姜希婕扑哧一笑,“我说你,毕竟是成天要管孩子的人,怎么嘴巴越发不正经起来?”“我那哪是管孩子,我是管管孩子的人;管这些大娘们也就罢了,和那些太太们打交道才是真累。”两人在桌边坐下,茶叶咖啡也一概没有,此刻有杯热水也就足够享受了。两人一手拢着杯子,一手腾出来与彼此交握,“我都替夫人觉得累。有的时候连伯母都叫不动这群太太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告到了面前还要申辩一番。既然这样不情愿不如不要来,又不,非要长这个面子。”姜希婕拍拍她的手,“何处不是如此。人情世故的泥潭本来就是由每个人构成的。你们算是效率高的。”
一个群体的能力和道德,有的时候竟然是由其最卑劣者的水平决定的。作为群体中不甘溺毙者,只能拼命出头来引起别人注意,继而希望有人能通路而行。最终改变整个群体。法不责众有它的道理,也有它被打破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41}晋西事变
{42}“早在1940年,公务员、教师以及士兵的实际收入的2/3被通货膨胀所吞噬。“《中国通货膨胀史》,张公权,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下来耕作的农民们的田里收成不好,姜希婕很清楚,她虽然不负责粮食收购,但在收购其他物资的时候,看的再清楚不过。军政部现在要求下去收粮的人按照□□的时候准备,就是打下来的谷壳都不要放过。一并收来。早年间定下来的标准是每人每天大米二十二两或面粉二十六两{43},罐头肉四两、干菜或咸菜两两、食盐三钱、酱油四钱,临时加给烧酒二两或白糖一两。这个规定在三八年的时候就已经破坏殆尽。富裕的江浙全面沦陷,海岸线也被封锁殆尽,唯一的几条通路哪来运送重要战略物资和官宦显贵的家私小妾,粮食,只有依靠贫穷的后方供给。姜希婕曾向头儿、向她大伯建议过,说必须有人想办法去开荒种地,保证农业生产,四川一个省供给大半个国家的人,一旦有什么天灾则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有系统的安排,否则后方大家挨饿事小,前线什么挨饿事大。顶好是能自给自足,只要自给自足能够运转下去,一些替代性物资也可以广泛的种植开来,讲究西南诸省去消耗是不行的。杳无下文。她后来就知道了军队后勤体系的腐败,统一采购也不现实—既保证不了运输,还触犯既得利益者们,所以后勤只能保证粮食、油盐的采购和运输,其余一概让底下的部队自己决定。
现在粮食也接续不上,姜希婕一边看着到手的杂着谷壳稗子的“粮食”一边想,发到部队,一级一级的贪污,一般的士兵吃的会是啥?她们在这里殚精竭虑的管理后勤,简直想自己开个菜园子去种菜,晒干了弄到前线去。但只要官僚气息一日尚在,就永远别指望解决这个问题。
有一天她听到传闻说前线将士吃的是所谓的“八宝饭”:霉米、沙子、石子、粗糠、稻壳、稗子、老鼠屎和小虫子。
姜副处长遂在堆满文件的办公室摔起文件来。她想弄几袋沙子,喂那些贪污的主,喂到撑死为止。国家穷尽西南西北几个省的资源种那么点粮食,只能供应每个士兵每天六两米!结果到了士兵手里,六两倒有三两沙!
王霁月在保育会工作,每天奉行指示,在保育会内部厉行节约,工作人员吃的也算清淡简朴,能保证的都是孩子们和保姆们的饮食,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也就算一份饿不死的工作。养家糊口只怕断然不能。而且保育会名额也有限,只能雇佣那么些个人。王霁月就负责招聘和培训,从去年开始的粮食减产使得很多周边郊县的农民背井离乡逃到重庆市内,想慕名应聘保育会,至少保证自己不饿死;还有的想把自己的半大孩子也加入保育的行列,或者所不能送进去也求能收留下来当个童工,叫人好生为难。那些农村妇女涕泪俱下,有的人知道自己不够格进来工作,只想把孩子留下;有的人死缠烂打,简直比撒泼的泼妇还要具有战斗力。王霁月每天应付的头疼。
两人回到家,你看我一身愤慨得想杀人的戾气,我看你一副左右为难的丧气,相视叹气,坐在院子里吃饭。也许是因为全家人都知道猜到且接受她们的特殊关系,也许是因为压抑的艰难岁月里,能抬头看见星空也是一种幸福,四月以来,只要不下雨,这俩就坐在外面吃最后一轮的晚饭。
全家人的饮食在赵妈精耕细作的家庭农场帮助下保持了一贯的营养水平,赵妈虽然年纪一把,倒越发富于精力,热爱夸耀自己,美其名曰,要是重庆像自贡那样产盐,给她一口小小的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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