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浑身热乎起来了。
林穆阳又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看她双眼略微浮肿,眼下也有两抹乌青,心里明白她这几天大概都没怎么休息。
他帮她理了理鬓发:“早上吃了吗?”
曾希双手捧着水杯抿了口水后才答:“吃了点。”
林穆阳知道她平时就吃的少,她口中的“吃了点”大概就等于没吃多少。
考虑到她有胃病,他立刻起身说:“我出去一趟。”
曾希仰头看他,心里大致猜到他要去做什么:“不用——”
林穆阳揉揉她的脑袋打断她:“坐着等我。”
林穆阳利落地转身就走,曾希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几天来心尖上覆着的一层冰雪因有了暖意而开始融化。
她贪恋这种被呵护的感觉,转念又觉得有些羞耻负罪,至亲离世,她本该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悲恸中才对。
连日来的奔波操劳所积攒的疲倦一旦松懈了精神就如决堤的海水般瞬间袭来,曾希趴在沙发扶手上,渐渐抵不住涌上的困意,阖上了眼皮。
林穆阳回来时就看到她双手搭在扶手上,敧斜着身体将脑袋搁在手臂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将手头上打包回来的粥放下,走进房间里抱出一条毯子,俯身替她盖上。
林穆阳没退开,盖好毯子后就蹲在她跟前,仔细的端详她的睡颜。
“小太阳”的光打在她身上,暖光勾勒出她的线条,下巴处尤显分明。
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他目光往下,落到她交叠的双臂上,他注意到她腕口处有一条细小的红痕,看样子像是蔓延进袖下的手臂里,他拿手轻轻触碰了下,想起之前她也不小心划伤过这里。
林穆阳盯着那条红痕看了会儿,抬手帮她把散落的长发勾到耳后,又掖了掖毯子,这才起身拎着粥进了厨房。
……
曾希睡得不安稳,她做了个碎片式的梦,梦里有她不算完整的童年,有她青涩的少女时代,家里有妈妈奶奶曾望……过往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掠过,那些记忆蚕食着她,引诱着她不断下坠,潜意识里她觉得醒来面对现实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因此她甘于沉溺在那些虚无的回忆中。
“曾希,曾希……小希……”
曾希被摇醒,睁眼朦胧中看到林穆阳焦急的脸,她有一阵恍惚。
林穆阳关切地问:“做噩梦了?”
曾希稍清醒了些,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触到了湿意。
她怔怔地摇摇头:“不,是美梦。”
说完她还笑了笑,笑里满是凄恻。
林穆阳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禁不住心头一凛,伸手揽她入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遍地拿手轻抚着她的背。
“难过别憋着。”
“奶奶……她出事那天还特地出来看我和小望了,她还、还给我做了长寿面……”
曾希埋在他胸口上,反复地说着那么几句话:“我平时应该、多关心她的……她之前就晕倒过,都怪我、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林穆阳神色间也有触动,他掌着她的双肩,低头见她满面泪水,抽过桌上的纸巾细心地帮她擦着。
“lily姐和你说过我哥的事吧。”
曾希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点点头:“嗯。”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林穆阳眼神霎时有些沉重,语气也低糜了些,“我哥自杀那天其实我就在他身边。”
曾希惊得打了个嗝,蓦地瞪大双眼。
“我记得那天他突然说想吃甜点,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他喜甜,压力越大吃得越多。”林穆阳眉头皱着,似是陷进了不友好的回忆中,“那个时候,吕燕女士……”
他停了下:“就是我妈,她关着我哥不让他出门,只是因为我哥想带乐队去一个音乐节上演出,而她不乐意让他再碰音乐。”
曾希有些震惊,旋即想到之前吴莉提过他母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只是没料到到了这等地步。
“她限制了他的行动但是没有限制我的,我就出门买了一大袋的甜点,蛋糕、布丁、糖果……凡是我能想到的我都买了,我以为这些东西能让他高兴点。”
林穆阳表情淡得像是一张薄纸,隐忍又脆弱:“我哥看我带了这么多甜点回去果然笑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不顾形象地吃东西,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发泄而已,谁知道……”
他声音里饱含痛苦:“他出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买那么多的甜点回去,会不会他就不会自杀,会不会他对这个世界还会有点存念。”
曾希听得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她能理解他的感受,那种无力挽回,千百次后悔自责,恨自己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的自我厌弃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死的人就那样死了,活着的人却极力在找他本该活下来的理由,哪怕多微不足道都可以拿它不断地鞭笞折磨自己,回环反复不眠不休。
林穆阳隐忍着情绪,声线颤抖:“离开的人我们没办法挽回,哪怕揽过所有的过错都没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得更好而已。”
他近乎真挚地看着曾希:“知道吗?”
曾希眼眶又蓄满了泪,不过这次不是哀伤而是因共鸣而产生的感动。
“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人等候也回来了
☆、五十六
五十六
林穆阳把打包回来的粥热了下后督促曾希把它喝了,她也不违逆,即使无甚胃口也仍是一口口地舀着往嘴里送。
中途林穆阳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曾希已经把粥喝完了,他让她去卧室里睡一觉,曾希想着那是他休息的地方,摇头拒绝后仍是窝在沙发上。
林穆阳没勉强,见她一觉醒后脸上倦色更甚,知道她还没睡饱却强打着精神。
他抱了把吉他坐在一旁随意拨着琴弦,弹着一首轻柔和缓的曲子。
曾希趴在沙发扶手上,被“小太阳”的光照得浑身暖洋洋的,耳边又听着他弹奏的催眠小曲儿,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林穆阳起身给她盖毯子,曾希睁了睁眼,他低声诱道:“听话,睡一会儿。”
许是这几天实在太过疲惫,曾希没多做抵抗就阖上眼沉沉地睡了。
林穆阳守着她,待她呼吸平缓规律时才起身离开。
他穿上外套离开了店,顺着门前的马路往前走,过了十字路口走进了一家咖啡店。
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卡座里正端着咖啡杯啜饮着的吕燕。
林穆阳在她对面坐下,也不吭声,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
吕燕见到他,不慌不忙地抿了口咖啡,看着他嗔怪地说了句:“怎么越大越不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