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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错!”纳兰迟诺义愤填膺道,“第二次,在煜羡君赢浩的府上,皇上一声令下,便要太医为叶邵夕打掉他好不容易才保住的胎儿。那是他费了多大的辛苦,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好不容易保住的,皇上可曾想过?”

    “朕不曾……朕、不曾……”宁紫玉闭上眼睛,追悔莫及,咬紧牙关。

    “是啊。皇上行事暴戾,从来都为一己之私,哪里会想别人的付出和感受?还好那次得遇高人,叶邵夕为了再次保胎,赔上自己的再孕能力!皇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纳兰迟诺说到此处,忽然逼近宁紫玉,将自己手中的铁钩猛地一用力,深深地扎入到宁紫玉的肩胛骨中去。宁紫玉虽咬紧牙关,仍不由痛哼出一声。

    “这意味着,叶邵夕那时腹中的骨血,乃为他此生的唯一血脉!!”

    宁紫玉听罢身形一震,心知自己过去错误良多,根本无法辩解,他低下头去,任由额上的冷汗浸湿眼睫。

    “可是皇上您猜,叶邵夕在明知自己将会断子绝孙,明知自己诞下之子难以健全的情况下,他不顾一切,仍要保住腹中骨肉的原因,是什么?”

    “朕不、不知道……”宁紫玉颤抖着答话,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他其实完全可以再找个男子,与他相爱相恋,在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子嗣,根本就不用冒着这样断子绝孙的危险。或者是再找一个女子,比方梁诗怡。”

    “说到梁诗怡那女子,对待叶邵夕也是一往情深,让人感动。”

    纳兰迟诺在这个时候偏偏提起梁诗怡的原因,是想要宁紫玉知道,叶邵夕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正是因为有,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宁紫玉,心无旁骛,并未看两旁的人一眼。

    “可是皇上,叶邵夕如此对你,你又是怎么对待他的?他费尽心力保下的孩子,你不仅冷漠视之,而且还将他亲手打掉。皇上!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就不想想,叶邵夕这样牺牲一切,费劲千辛万苦要保下孩子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宁紫玉哆哆嗦嗦地发声,那些原因他似乎是想到了,可是他又不敢想,希望自己是想错了。

    “他说,这孩子,如果不是你宁紫玉的,他这样保着,又是何必?他说,你何苦,还要再拿别的人来羞辱我……”

    不出所料,宁紫玉听罢这句,忽然就一动不动,就像连艰难的喘息声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就算纳兰迟诺将他手下的铁钩又狠狠推入一分,也都不能唤回他的半点神智。

    过去许久,他都再没有反应。

    宁紫玉忽然就想到,最后一次,当叶邵夕放走君赢冽之后,自己亲自将叶邵夕押解起来,逼迫他喝下打胎的汤药时的情景。

    那时的叶邵夕挣扎得厉害,说什么都不肯喝下碗中的堕胎药。

    可那时,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叶邵夕却突然不再挣扎,卸下了全身力气,乖乖地任人将那碗药尽数灌进了自己的喉中,一滴不剩。

    他还记得他当时,是怎样趾高气昂地反问狱中所有人。

    他说,叶邵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他当时还不解,为何自己的那一句话,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让叶邵夕陡然间便不再挣扎。

    可如今再看,宁紫玉却是猛然间便明白了。

    正因为是他宁紫玉的子嗣,正因为是他宁紫玉与叶邵夕的子嗣,叶邵夕才想尽办法,即便受尽艰难,受尽嘲讽,受尽鄙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努力将孩子生下来。

    叶邵夕说,这孩子,如果不是你宁紫玉的,我这样保着,又是何必?

    而他却说,叶邵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一二再再而三,他伤害了他们之间的骨肉多少次,就伤害了叶邵夕多少次,宁紫玉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是的,他这一次,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何当时只是自己的这一句话,就让叶邵夕陡然间熄灭了所有执着于生的力量。

    明白为何当时只是自己的这一句话,就让叶邵夕不再挣扎,将所有的汤药都尽数咽于喉中。

    明白为何当时只是自己的这一句话,就让叶邵夕下定决心,为义死难,血染天边,命诀天崭。

    他是在和自己做出诀别,在和过去做出诀别,在和他叶邵夕此生唯一的这一场情爱做出诀别。

    他是……在和他宁紫玉……做出诀别……

    因为,他将他与他之间完全否定,他将他们的骨肉完全否定,他将他与他之间的情意都尽数否定。

    叶邵夕此生所信仰的,所信奉的,所追求的,都被自己尽数折损。

    过往与伤害并不是一坛酒,一坛饮下了,醉过了之后,便可以全然地当成一场荒唐的梦境,那些都曾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伤和痛,将化成他宁紫玉与叶邵夕命中的一曲离殇,轻拢慢捻,反复弹来。

    “邵夕说,这孩子,若不是我宁紫玉的,他这样保着……又是何必?……而朕却说,叶邵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宁紫玉的声音,在湿气甚重的天牢中很轻,伴随着他发缕上一滴一滴缓缓滴答下来的水珠声,不知为什么,听来竟甚是清楚,清冽。

    过去不久,只听,他又将这话重复一遍:“邵夕说,这孩子,若不是我宁紫玉的,他这样保着……又是何必?……”

    “朕却说,叶邵夕,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

    “重要吗?……”

    宁紫玉为重复这些话要深吸一大口气,他的上下唇齿都在止不住地哆嗦颤抖。只见,他说着说着,过后不久,又仰起头来,闭上眼睛,嗤嗤地问又嗤嗤地笑。他又嗤又笑,嗤嗤笑笑,反复嗤笑,不言其他。

    他依稀记得,那时,他在狱中说出此话后,叶邵夕看着他那惊愕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依稀记得,那日,就在叶邵夕要义无反顾坠下天崭崖之前,问自己“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时的情景。

    他依稀记得,那次,叶邵夕嗤笑着问出声的“重要吗”这三个字,也与如今自己所说的,在回忆与现实的夹缝中,逐渐重叠,反复回响。

    “是啊,微臣也正要问皇上,叶邵夕那腹中的骨肉,是谁的,到底重不重要。皇上一再地问臣,要不要和叶邵夕肚子里的野种告别。可惜啊可惜,皇上就是再聪明,再敏锐,也决计想不到,你下令杀害的,哪里是我纳兰迟诺之后,根本就是你宁紫玉的亲生骨肉!!”

    不知为何,宁紫玉听罢此话,猛地身体一弹,没由来地一阵咳嗽,持续了很长时间,很是凶猛剧烈,好似要要了他的命一般。

    许多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映红了他的双目,也同样浸红了他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