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次的胎儿,叶邵夕是极陌生的,不曾与他有过太多交流。前些日子,他是一直极力漠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今时日长了,不知不觉,也渐渐习惯起来。
腹中孕育这样一个脆弱的生命,要说叶邵夕心中没有半分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中所念所想,一直是第一个孩子离开自己时候的惶恐难安,他没有信心,到如今这一次,他能否平安诞下麟儿。若有万一,他此次诞下的,仍是死胎可怎么办。叶邵夕不安极了。
小腹中的胎动还在持续,这么大的孩子,不动上一会儿,根本就是难以安生下来的。叶邵夕皱着眉,被他踢得有些不适,翻来覆去,站着坐着躺着,都是感觉腰累得厉害,怎样都不舒服。
如今……这孩子六月有余了……
还记得他上一次带着腹中胎儿跳下悬崖之时,那孩子,也是六月多大的样子。
叶邵夕回想往事,会没由来得难过。
同样是六个月,可是怀着第一胎的时候,却比现如今小多了。试想,他当初身在军旅,吃不好,睡不好,不眠不休,要站岗,要打仗,一切的情况,可谓十分糟糕。可就是在那样惨烈的情况下,他腹中的孩子还是一直陪着他,出乎意料的坚强,这让叶邵夕在欣喜之余,自然又多了不少的心疼。
而现如今,他身怀有孕六个月了,却不知道比当初大了多少倍。其实他也妄想过,他这一次腹中的胎儿,会不会就是五年前那个已经死去的胎儿,他们父子缘分未尽,上天见怜,又投胎回到自己的腹中。
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他当初买的小银锁,专门挑的小虎鞋,可都又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叶邵夕不由得有些激动,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黯然。
“告诉我,你是他吗?”叶邵夕抚上自己的小腹,眉目之间,忧愁的。
第一个孩子,是印刻在叶邵夕心中最深处的伤疤,永远也不可能被忘记,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忘记。
小腹中一个小小的踢动,透衫传来,落到叶邵夕的掌心上。
他笑了笑,颇有些宠溺的。
不论如何,他与宁紫玉的关系,并不影响到他对腹中孩子的宠爱,这是人性本能。
起初,他并不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那时的他,一直选择漠视,逃避,不承认,他还和苏容撂过话,说一定会打掉腹中骨肉。
可是待到柳茵事件之后,因为柳茵的一句话,他开始正视自己腹中的骨肉,他开始渐渐地尝试接纳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叶邵夕毕竟是极爱孩子的,况且骨肉相连,如此时日一长,便渐渐地,也对腹中之子溢满了如山如水的父爱情谊。
不知不觉,叶邵夕一手支着桌缘,手撑着额头,而另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在阳光中渐渐睡去。
温暖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连他肌肤上细细覆盖的一层绒毛,也在这阳光中被挑染成了温暖的金色,就像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明明的光华一般。
宁紫玉在窗外伫立许久,透过小窗,他看到这样一副景色,便不由微微一怔,缓缓一笑。
不多久后,待得叶邵夕睡熟了,他轻轻走进房来,将他抱起,安置于床上躺好。
叶邵夕躺在床上之后立刻翻了一个身,却又觉得不舒服似的,隐隐皱着眉,一手本能地按上小腹再翻身回来。
宁紫玉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
期间肖烜进来,埋怨他:“皇上锁骨有伤,抱不得人。就算有我在,皇上也不能如此不知顾忌,皇上可知?”
“名满天下的无须圣人,不会连一处锁骨上的旧伤都治不了。”
见床上有人正在小憩,肖烜只得压低了声音轻笑:“皇上这可是转着弯在骂我,我若治不好你,你就要说我浪得虚名,我若说一定治得好,你就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难道不是如此?”
宁紫玉面无表情的,好像打定主意,肖烜一定不会对他身上的伤口弃之不顾。
不过宁紫玉说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以来,自从他的伤口换肖烜来照料之后,确实恢复得比以前好不少了,虽然并未痊愈,但好在伤口的脓肿之势开始慢慢缓解,再加上肖烜用药颇神,想要彻底恢复,想来,也并不是那么异想天开之事。
然而肖烜却道:“皇上,就算草民有千千万万的本事,若皇上不配合,也是难上加难。皇上日后,还应该多注意才是。”
宁紫玉没搭话,看样子是懒得理,也不会承诺。
“好吧。不过说正事。”不一会儿,肖烜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忽然正色的,“皇上要我力撮叶邵夕与君四王爷相认之事,这回宫都好些时日了,为什么一直不让草民与君四王爷和白小子见面?”
“时机还未到。”宁紫玉胸中早有盘算地道,“再过几日,朕会将君四王爷、梁千、叶邵夕、你凑在一处,到时,还要拜托神医了。”
“也好。既然皇上早有打算,草民便不再多问。不过还有一事,不知皇上可知?”
“我?什么事?”宁紫玉挑眉。
“早前我为叶邵夕把脉,发现他身体中一种慢性血毒,若我猜得不错,该是医家所称的逆血毒。”
宁紫玉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沉默很久,才问:“可有解法?”
“没有。逆血之毒虽是慢性毒药,但会严重影响他腹中胎儿,其厉害之处,皇上可知?”
“朕知道。所以朕也在想办法。朕现下,只有听命于纳兰迟诺,才能每月从他手中换来一枚解药。”
“皇上可知那解药越吃,依赖性便会越强,没有半分益处。况且那药,只对逆血毒早期中期有效,待到晚期,就算是有解药,也再无用处。最后,他必定血液逆流,全身筋脉崩裂而死。因此,皇上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宁紫玉听罢沉默不言,只有眉宇紧皱。
夜深,叶邵夕再次睁开眼睛,醒来之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谁知他一个午睡,便已过去如此之久。
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睡着之际,有人在自己房间伫立许久,只为看他一抹安然睡颜。
微微转头,枕畔,忽然就有一抹微弱的光亮吸引自己的注意。
月光下,叶邵夕伸出一指,挑起枕畔亮莹莹的东西。
叮铃叮铃,光影婆娑的月华之下,有一枚银白色的长命锁,被一串打造的很精致的小银链拴着,挑在叶邵夕的手中,长长的垂下来,在空气中左右摇晃。
淡淡的月华将它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华,浩渺烟波如玉,气如湘烟横波,萦染在小银锁的周围。
叶邵夕看得怔了一下,随即又不由惊了,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连忙蹬鞋出门,向宫廊两处左右看了一下,除了守在两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