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啊,当领导也不能这样随意践踏部下的人权……嗯,鬼权。”
第二层抽屉放着乱七八糟许多东西,一盒崭新的印泥,一本泛黄的旧账本,几张小额的冥币,还有一大包新鲜的血核桃。秦臻翻了一遍,重新合上,伸手打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落雨不动声色地放下毛笔,弯腰按住他的手。
“秦臻大人,在找什么?”落雨尽量用礼貌的声音说。
秦臻在地狱里位高权重,一向随意惯了,却没想到落雨会在这时候质问自己,他看着搭在自己手上那只苍白冰凉的手,淡淡地说:“例行检查。”
地狱里的书吏经常往返人界和冥界之间,有些贪图小利的就会夹带一些私货,在两界贩卖。因此判官会很经常地检查书吏的东西。
落雨额头上有些细汗,声音也有些发颤:“里面并没有什么。”
秦臻看他的样子,有些疑惑,顺手拉开抽屉,空荡荡的抽屉里,只有一块骨头,大约巴掌大小,边缘有野兽啃咬的痕迹。这东西在旁人看来,根本看不出属于人类还是畜类。然而秦臻常年和死人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是人类的头盖骨。
落雨脸色很不好看,猛然站起来,抱起桌子上已经登记过的案卷,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秦臻看着那一片泛黄的骨头,那是落雨的。阳世的人很难有资格在冥界做官,或者是十世修行的大善人,或者是贬落凡间的仙人或者恶魔。
而落雨则不属于这两类,落雨是天煞孤星,而且是早夭之命,历经几十次投胎转世,或者被父母抛弃,病死荒野,或者年纪小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
不论转生多少次,落雨的命都是既定的。上一世,落雨是贫苦的秀才,心性极高,可惜命比纸薄。十几岁就得了痨病,他父母已经亡故,只有依靠叔叔婶婶抚养。他叔叔婶婶是市侩小人,本不愿意养他,见他病成那样,巴不得他早点死掉。后来落雨病情加重,眼看活不成了,他叔叔婶婶不愿意他死在家里,于是找了几个人扛着铁锨,将落雨抬到郊外。那几个工人将他抬到野外,看他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就以为已经死了,随便挖了个浅坑将他埋了。
秦臻带着鬼差收押他的鬼魂时,落雨正呆坐在荒野里,大雨哗哗哗流下来,将眼前的土坑变成了泥坑,泥淖里混着血水。几只狼正撕扯着一个少年书生的尸体。那尸体身体蜷曲,双手紧握,死前必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落雨眼中无悲无喜,望着自己的肉体从骨头上一块块被扯下来,仿佛在观看一场无聊的戏剧一样。看到鬼差们到来,他很平静地站起来,随手弹了一下衣衫上的泥土,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
在冥界审讯之后,照例押着落雨投向往生井。鬼魂们能够投胎转世,自然都是十分高兴的。然而落雨迟疑了片刻,却忽然走向秦臻,声音低沉地说:“喂,我不要去投胎。”
“怎么样都行,总之,我不想再做人了。”落雨说:“就算当孤魂野鬼,就算灰飞烟灭,都可以。”
秦臻打量他片刻,然后带着走到一处赤红色的湖泊前:“这是幽冥湖,专为杀恶鬼而设,投进去后,灵魂就会被湖泊吞噬。”
落雨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谢谢。”说完,纵身一跃。
秦臻露出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他没想到这个孱弱痨病鬼居然会如此刚烈。他随手把即将落入湖水的落雨抓回来。然后去见了阎王。
几天后,落雨就作为书吏留在了地府,不过其他判官都嫌弃他的出身,不愿意接纳他,于是秦臻只好再一次接纳他。
很快秦臻就发现,落雨的性外温内冷,的确很不招人待见。他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礼貌中带着疏离。他仿佛不愿意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友善的关系,像绸缎包裹着的冰块。
秦臻很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救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就像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这家伙那天傍晚的几句话而心烦意乱。
安灵被关在落雨的房间里,十分无聊。落雨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房间里的装饰十分简洁。墙壁上一副寒梅图,桌子上一个陶土花瓶,这就是最鲜艳的装扮了。
安灵打开窗户,窗外正对着一簇鲜红色的竹子。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甜腥的气味。安灵刚来的时候觉得这味道很恶心,现在倒是习惯了。
竹影晃动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的长袍,眉头紧锁,面容严肃。安灵趴在窗台上,心里想:“这家伙是谁呀,看起来好凶。”
秦臻信步走到了落雨的院落。透过一片晃动的竹林,他看到窗台上恍惚有一个美貌的少年。
秦臻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然而窗台的那个少年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片刻,安灵心里忽然想起,落雨叮嘱他不能被外人发现。糟糕,要被抓走了。安灵急忙关上窗户。与此同时,秦臻大步走过来,推开房门,目光犀利地看着安灵。
片刻之后,秦臻走向安灵,单膝跪地:“王妃殿下。”
“咦,你认识我?”安灵很诧异。其实那天他和寒枫一起到地府,和秦臻打过照面的,不过安灵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那就好了,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回到王上那里。”安灵高兴地说。
秦臻只思索了片刻,就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暗暗在房间里部下了强力的结界,然后语气轻松地说:“当然,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落雨在书库整理资料的时候,一个小鬼飞进给他传话,说是秦臻让他立刻回家一趟。
落雨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东窗事发了。他一路飞跑着回去。刚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内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大概是秦臻正在讲鬼故事,安灵不时发出一阵惊呼或者浅笑。
落雨认识秦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秦臻会如此温柔而耐心地对别人讲话,当下心里十分惊讶。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推开房门,秦臻和安灵坐在靠窗的一张榻上,安灵双手撑地,凑近秦臻,好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秦臻笑着,一抬头看到了落雨,收敛了笑容,皱着眉头,冷冷道:“你干的好事!”
落雨见他刚刚还是温声细语,看到自己就疾言厉色,心里不由得升起怒火,大声道:“我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用不着你指责我。”
“你承担?”秦臻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有些生气:“你承担的起吗?”
落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那又怎样,反正不就是魂飞魄散嘛。”他端起茶杯,又往桌子上狠狠一顿:“谁让你随便进我的房间的,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欠你什么。”
秦臻面容复杂地看着他,顿了半晌,站起来,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