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黄老板，那位公子是？”街上有那跟黄俊熟的，忙过来打听。黄俊在这条街上也非泛泛之辈。就卖个小小的腊味，就能做成老字号。大家要买，也只进他们的铺子，大家也快不记得这铺子卖的是湖南的腊味，当成京城一味了。

    “我们家的舅老爷，是我们姑奶奶最喜欢的弟弟，真是可惜了。”黄俊轻叹了一声。

    “你这称呼，叫了姑奶奶，怎么还叫舅爷？你到底哪边的！”另一位大笑起来，姑奶奶是京城对出嫁姑娘的称呼，黄俊现在跟这些京城大爷们，口音是改过来了，不过一些词的用法，还是不懂。

    “真是，所以就得按我们那边论。这是我们家三爷，我们小姐排行第二。不过我们小姐是大太太的女儿，大小姐和三爷是二太太生的。”黄俊给了那些人一个白眼，直接用自己的话了。

    大家再一齐笑了，其实大家都听懂了，这是曾大人的小舅子。只要知道他是谁就成了，至于说他来做什么，没人关心。关心也没有用，谁还能真的告诉他们实话不成啊。

    黄俊啐了他们一下，自己也笑着回了铺子，不过心里倒是安了些。豪哥儿此时就是一种保证，陈家不会放弃曾凡。他深知陈家的护短，而此时豪哥儿还住在曾家，这一切都太能说明问题了。他让人把‘小本生意，赊欠免言’的牌子挂上，自己就回了铺子楼上的账房。

    丁香在账房里，之前丁香没事做，李萍就跟黄俊说，让丁香去铺子帮忙，黄俊还没说话，丁香就把账房开了，自己管起账来。这些年，倒是越发的精干起来。

    “豪大爷跟你说啥了？”丁香刚刚看到了黄俊推着豪哥儿在街上的事了，给丈夫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道。

    “让咱们别再赊账了。”黄俊笑着说道。

    “老爷和太太知道吗？”丁香皱眉，这不是小事，为什么让他们赊东西，还是给老爷面子。那些穷酸官员，来赊肉大多是为了请客。李萍也是听说可以借钱的，借钱，那是有账目，他们不收利息，比赊账好。赊账想追回账目，可比追钱债要容易得多。不过，曾凡说，那些人不容易，让黄俊他们抬抬手。李萍也无奈，只好划了一个范围，这些人都可以赊欠三次，三次期满，就不能再赊欠了。当然，能还的，就可以再赊账。

    这些年，算是运营还不错，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每家总会还一次的，这样，再借时，就不会麻烦。过了三次，人家也就不好意思再来借了。现在说不再赊账了，之前账上有次数的人家会不会有反弹？

    “三爷上京，定是为了会馆的事。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就是了。”黄俊喝了一口茶，想想，“我们要不要问问三爷，英吉利用什么钱？总不能让孩子们空着手去吧？”

    “跟你说正经的，你又说哪去了？”丁香懒得谈儿子留洋的事儿，他们就一个儿子，出去了，家里真得冷清的吓人。而小善那边还没定，丁桐倒是想让丁思跟着出去看看世界。小善是舍不得答应，可是又不敢不答应，正在那儿纠结呢。而丁香是看到溪儿要嫁了，到时他们成亲出去了，自己儿子要不要成亲，她还真的没那么急了。所以，她现在也抻着，看谁抻得过谁。

    “你真是，那是你亲弟弟，侄女也是亲生的。”黄俊对妻子也无语极了，至于跟弟妹置气，然后迁怒孩子们吗？

    “不是亲的，我早翻脸了。”丁香吼了他一声。

    黄俊笑了，只能轻轻的拍拍妻子，想想，“我得叫人出去盯着点了，只怕京里要有好戏看了。”

    “要不要去问问豪大爷，要不要帮忙？总不能在这儿看热闹吧？”丁香忙说道，这些年，曾凡的官越来越大，他们对曾家的态度也就越发的恭敬了。

    “我们只能看热闹，这事我们都不能插手。”黄俊倒是了解豪哥儿的意思。

    他们不再赊欠了，看着事不大，但是对那些湖南籍的官员们来说，就是敲响了警钟。三次赊账的条件看着没什么。但是大家习惯了，也都用顺手了。有时也不差这点钱，但真的事出紧急时，就能帮上忙。也许他们已经忘记，这是曾家的恩惠。所以此时该提醒他们一下，谁是能带给他们恩惠的人了。

    曾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其它的，都不能做。这个度很重要。你们要反对我，搞掉我，我不生你们的气，但却不能再帮助你们了，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再出来搞风搞雨的，就会惹人厌烦，会事得其反。

    “老爷他们知道，是因为太太拒绝婚事惹的祸吗？”丁香纠结了一下，看着丈夫。

    “太太知道贺家不高兴的事，但老爷知道不知道，我没问。”黄俊这些年还是跟之前一样，外头有什么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报给李萍。

    贺大人这事也是，贺大人倒是个谨慎的人，不过，再谨慎的人，也是有松懈的时候，比如他在家时，比如他只面对妻儿时，总能说几句真心话吧。而他们又不是有钱人，又刚刚回京。家里的佣人品流复杂，想从中知道点消息，并不太难。

    所以，最早知道贺家恨上曾家的人，其实就是李萍了。只不过，李萍知道贺家恨上他们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人心眼太小。但她一个字也没跟曾凡说过，那是曾凡的朋友，自己在他耳边乱嚼耳根子，只怕曾凡不但不听，还会觉得她烦。

    等着贺大人准备用会馆打击曾凡时，黄俊想想反而没告诉李萍了，只是派人送信回了湖南。这个事，就是外头的事了，李萍一般不管。而黄俊也明白，这事儿就算告诉了曾凡，也没用，因为曾凡不好处置，毕竟已经牵扯到会馆了。不然，豪哥儿能来得这么快，这些背后都是有原由的。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贺大人倒台，那些两面三刀的就知道该怎么选了。”丁香的想法跟所有人一般无二，只是怎么让那位倒得跟曾凡没关系就有点麻烦了。

    豪哥儿回家正好赶上吃饭，李萍看他被推着进来，身上都包得紧紧的，才忙让人盛汤，让他先暖和一下。豪哥儿也就趁机撒起娇来，曾凡给了豪哥儿一个白眼，自己拿起筷子，让大家吃饭。

    “唉，爹在二姑母这儿就跟小孩子一样。”颖儿忍不住说道，表达了对父亲撒娇的行为的不满。

    “这就是特权。你到了一百岁，也可以跟你娘撒娇，只要你娘还活着。”豪哥儿对女儿做了一个鬼脸。自己喝了一大口汤，侧头对李萍顺便说道，“姐，我碰到黄俊了，你干嘛让人在店里赊账？”

    “那是小事，每人只许三次的周转期，他们知道会送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