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虽说在下无心之过,但错已铸成,在下难辞其咎,洛侯有何条件但提无妨。”
山风飘荡,洛泱薄甲在秋阳下反射出耀目的光,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赔罪的男人,削尖的侧脸如刀凿一般冷硬,唯有长而翘的睫毛被光影照出一瞥柔色,却转瞬即逝。
尔后,打马离去。
接到妻子坠崖的消息时洛琛正和几个勋贵子弟追着一只野猪在射杀,怒马鲜衣,快意驰骋。
“少奶奶坠崖落入黑沙江,尸骨无存。”这几个字在他脑中翻来覆去的念着,仿佛完全明白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他呆住了,一向活络的脑子倏忽空白一片,无法思考。
那女人昨夜还顶嘴闹腾呢,今日怎么就尸骨无存了。
洛琛想,这事是有点荒谬,荒谬得……可笑。
“这种不着调的话也敢来胡说,你是不想在侯府呆了吗。”他如此对报信的常随说。
“世子爷您……节哀!”常随背上冷汗津津,可少奶奶不在已是事实,他不得不出言劝慰。
他在众人注目下缓缓开口:“我……”
是什么遮蔽了千顷日光?洛琛眼前一片黑暗,浑身冰冷,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令他字字艰难,“我不信……”
话未落,他一口血喷出,洒在枝繁叶茂的花木上,那星星点点的红在炎炎烈日下晕散开来,竟是触目惊心。
眼前一团模糊的光影,他极力想要看清。
那一夜,她一袭大红嫁衣,娇羞依盼,弱不胜衣的端坐新房等待着和他洞房花烛……
然后眼前一黑,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常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住了自家主子,和众人告了一声罪,带着洛琛回了营帐。
洛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还有另一个傅倾,梦里的傅倾爱他慕他,她的目光永远追随着他,可梦里的自己对她极尽冷漠疏陌,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只过了半年,于珠珠夫婿亡故成了寡妇,居然被那个自己接回了府里,还对她宠爱有加,而那于珠珠在床帷之事上放荡形骸的不堪入目,让他都不忍直视,即便在梦里他也泛起一阵阵恶心之感。
傅倾被那个自己逼至静渏院,仅三十芳华便郁郁而终。
梦里的自己抱着已无生机的傅倾神情呆滞,脸上的血色一分分褪尽,只听他低低地唤了声,“倾儿……我错了……为什么我醒悟的这么晚……”
后来,梦里的他封锁了静渏院,只带走了傅倾的骨灰,离开了京城,北上投军,经过战火洗礼的他冷峻而刚毅,卓然绝尘,横刀策马。
在一场最惨烈的拼杀中,身后,是咆哮着奔腾着的黑沙江。他雪白的征袍上溅满了鲜血,金色的残阳,照耀在枪尖上,以寡敌众,厮杀中,那白色战袍在空中舞出一道孤傲的光芒,悠悠坠入黑沙江滚腾咆哮的河水之中。
洛琛蓦地睁开眼,俊脸扭曲,泪流满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状若癫狂!
☆
岩洞里,篝火微明,慕倾倾用木枝拨了拨火堆,听木柴发出噼啪的轻爆声,神情有些怔忡。
洛泱揽着她靠在自己肩头,“后悔吗?”
“不会。”
洛琛不同意和离,死遁是唯一的方法,而她和洛泱的关系,也只能是死遁。
自从决定喜欢洛泱,慕倾倾就开始重拾武艺,和洛泱摸索好崖下情况,那只白狐以及发现白狐的那个人都一一是洛泱算计好了的。她一从马上坠下,立时擒住攀援青藤,荡进崖壁的岩洞内。
半个月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权倾天下的定远侯洛泱向帝君请辞,退出庙堂,游历山水,传爵位于独子洛琛。
当年,帝君以七岁稚龄登基,幸得定远侯洛泱一力扶持,才安然度过数次宫变谋逆。
遂再三挽留,然洛泱去意已决,帝君无法,只得放行,于后宫痛哭三日。
此后,洛泱之子洛琛,逐渐被帝君重用,视其为肱骨之臣,此乃后话。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上,马车里,她依偎在他怀里,浅笑靥生,“从此我们,看青山隐隐,观流水脉脉,一生一世。”
他捏捏她的鼻尖,接口道:“好,从此我们,远离宦海,看青山隐隐,观流水脉脉,一生一世。”
舍弃整个世界,只为她——
携手隐没红尘!
马车里传出男人悠扬清越的哼唱声,“正风静云闲,平潋滟。想见高吟名不滥。频扣槛。杳杳落,沙鸥数点。”
他的声音虽清越,却不及桓海劲拔,只是随口吟唱,轻慢低扬里透着份慵懒,听来却也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伴随平稳的车轱辘声,飘向远方——
十年后,权势正赫的定远侯洛琛遽然将爵位传给族内旁支子弟,只身离开京城,行踪成迷。
有人说因亡妻之死,看破红尘,遁了空门。
也有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定远侯这是学他父亲寄情山水,游历天下去了。
世人纷纷揣测,也终只是揣测!
若干年后,有人在一座古寺里挖出一具棺木,骸骨胸前抱着一块手刻小石碑,上面刻有两行小字:
倘若能重来,我定不再负你。
原来能重来,我还是负了你。
☆、童养媳1
宁溪村位于岱国北方,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依山而建,依水而生。是一个杂姓而居的小村庄,其中以宁姓村民最多,村里的祠堂供奉的也都是宁姓先祖。
这也导致了宁姓村民在宁溪村的超然地位。
料峭的春寒,清冷的空气,让本就冰凉的河水更加沁骨。
天刚蒙蒙亮,慕倾提着一个半人高的手拎木桶来到溪水旁,手伸进冰冷的溪水不禁瑟缩了下,看着满是老茧以及冻疮到溃烂的手她眉心蹙了蹙,叹了口气,忍着冷到刺痛的水温将脏衣服用棒槌敲打着清洗。
拎着木桶脚步蹒跚的往回走时,岔道口,一个人影猝不及防的撞到慕倾的木桶,刚洗好的衣服散了一地。
想到还要去冰冷的河里重新洗一遍,慕倾就想把这不长眼的人也扔进河里涮一涮。
慕倾秀美出尘的眉目如同罩上了冰雪,娇声诘问,“你这人,走路不看的吗?”
晨曦光影下,高大的男人转过脸斜睨了她一下,然后就走了。
虽然只有一两秒,那目中的淡漠不屑慕倾还是深切感受到了,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无奈的拾起衣服又去到河边清洗干净。
慕倾甫一推开院门进去,房氏正从堂屋出来,一边梳着发髻,一边指着沐倾唾沫星子横飞,“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