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总归是大房的姨娘,若被二房的人教训了,丢的是大房的面子。
“谁跟她一家人,一个贱妾,也敢冲我大呼小叫?”吴二夫人却不领情,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挑拨道:“大嫂,你平时就是这样纵容她们的?难怪一个个都骑到你头上去了,听说大哥好几年都没进过你房里了吧,要不是你还有荣昭这个儿子在,我这声‘大嫂’还不知道是该叫谁呢。”
大老爷赵贵祥确实有快两年不曾在宋大奶奶房里过夜了。
宋大奶奶被戳到痛处,臊了个大红脸,气得直磨牙,恨恨地道:“二弟妹怎么这么清楚大伯子在谁房里过夜?说得好像你才是我们老爷枕边人一样!”
“这话可就太过分了,大嫂好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竟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吴二夫人可是连半点亏也不肯吃的,双手往胸前一横,翻着白眼继续挤兑宋大奶奶:“你们家大爷就算天天出去眠花宿柳,也是你们的事,别扯上我们二房,说出来也不怕丢人,你们大房不要脸,我们二房还是要脸的!”
若论口头上的功夫,吴二夫人在赵家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都给我闭嘴!”老祖宗实在听不下去了,形似枯槁的手往炕桌上重重一拍,‘嘭’地一声闷响过后,屋中鸦雀无声。
“今儿这事儿,我暂且记下了。”老祖宗沉着脸说道,两条法令纹呈八字状卧在高高的颧骨下,突显庄严,不怒自威,严词厉色地说道:“方霏是我的人,有我在一天,谁要是敢伤她性命,我就让她去陪葬!”
话到最后,声音陡然高了好几倍,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而老祖宗这么做,是摆明了要偏袒方霏,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个低眉顺眼不说话,没人敢去触碰老祖宗的逆鳞。
连一向能言善道的吴二夫人都嘴角直抽抽,软软地说道:“老祖宗,您别发这么大的火,伤身...”
老祖宗话还没完,直接打断她,道:“即便是将来我死了,你们谁要是敢大逆不道,敢让赵家蒙羞,那就让贵祥请祖宗家法出来!”说完,深邃眸光将一群低眉顺眼的孙媳冷冷扫视一遍,高声问道:“都记住了没?”
屋中哪还有人敢说个不字?纷纷点头,挨了一顿训斥后,一个个胆战心惊的各自回去了。
周妈妈过来回完话后也没走,跟吴妈妈一同呆在外间,听到老祖宗这么明显的维护方霏,心中直替方霏高兴,等到人都走了,才出来行礼谢过老祖宗。
老祖宗点点头,示意她起身,道:“今儿这事你做得好,老祖宗记下了,日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往后你们出门,直让老赵去安排人,多带几个在身边。”
老赵便是赵大管事,赵家管事中的大管事,算是赵家的二把手。
周妈妈连连称是,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赵家老太爷才刚过世,且正在办丧事,周妈妈却笑得肆无忌惮,没心没肺的,着实不成体统,老祖宗顿时垮了脸。
一旁的吴妈妈见了,急忙冲她使眼色。
周妈妈先是一愣,醒悟过来后才猛地跪了下去,赶忙认错:“哎呀,奴婢该死,瞧奴婢这张破嘴,真是该抽几个大嘴巴子,好叫它长点记性。”说完,还真就抬手抽了自己一大嘴巴。
“行了行了。”老祖宗罢罢手,瞥了她一眼,道:“你也跟了我好几十年了,是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么,赶紧起来回你的绿玉轩去吧。”
绿玉轩便是方霏现在住的院子,原本住着赵老太爷,现下赵老太爷一死,绿玉轩就只剩下方霏一个人住了。
周妈妈应了一声,辞别了老祖宗正要出去,老祖宗却又叫住了她,叮嘱道:“你们太夫人虽说聪明能干,但到底年纪轻,见识短,有些个事儿她不知道厉害,但你可是赵家的老人儿了,可得事事都多留个心眼,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就来跟我说,老祖宗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周妈妈忙不迭点头称是,再三谢过老祖宗,这才回了绿玉轩。
☆、018 公子,你被啃了?
等周妈妈出了宜宁堂,吴妈妈才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片,边拾掇,边道:“老祖宗,这陈世子对太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太夫人也就是方霏,早上吴妈妈被老祖宗说了后,便彻底改了口。
就在刚才,周妈妈已经把船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了老祖宗听,还擅自加了一句陈誉是为了救方霏,才杀了赵家那两居心叵测的小子。
周妈妈看得出来,老祖宗原本是想要方霏命的,之所以改变主意就是因为陈世子,陈世子对方霏的态度,决定了老祖宗对方霏的态度,陈誉不想让她死,老祖宗就会拼尽全力护着方霏。
当年陈家和方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老祖宗想不知道都难,周妈妈这么一说,就让陈誉对方霏的态度更加扑朔迷离了。
似是恨之入骨,却又要出手救她,着实让人难以琢磨。
“知人知面难知心啊。”老祖宗感慨道,说完打了个哈欠,“富临既然说她能解我赵家厄运,自然有他的道理,且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吴妈妈收拾好了地面,忙净了手去伺候老祖宗躺下,边忙活边忧心忡忡地道:“老祖宗,您现在若是把太夫人捧得太高,将来她...”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祖宗冷哼一声打断,“我能捧得了她,自然也能摔得了她。”顿了顿,斜睨了吴妈妈一眼,又道:“你呀,总是杞人忧天,看上去竟比我都还要老上三分了。”
老祖宗虽年过九十,但一直养尊处优,年轻时丰腴白皙,老了后又注重养生,所以面上并不是很显老态,说六十都有人相信。
而刚到五十的吴妈妈恰好相反,身量高挑人又瘦,常年操着不该操的心,面色蜡黄,皱纹也深,看上去当真比老祖宗还要老上几分。
吴妈妈愣了愣,好一会才笑道:“老祖宗您是贵人,是有菩萨保佑着的,奴婢哪敢跟您比……”
这句话说到老祖宗心坎上去了,难得的笑了笑,合上眼睑睡下了。
这边厢,方霏累了一天也是精疲力尽,等周妈妈从老祖宗那里回来时,方霏已经睡下了。
县衙后堂内,陈誉正板着脸坐在主位上,周身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戾气,食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敲在桌子上,沉着脸不说话。
那‘叩叩’的声音似敲在人心坎上一样,每敲一下,跪在地上的知县赵贵才就颤一下,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滚落,后襟也被沁出的冷汗画了个椭圆挂在背上,活像背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