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喋喋不休。
我巧妙避过他的关心,提心吊胆地来到韩行之家楼下。这真是让人尴尬的地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造访,看上去却像无知的闯入者。韩行之摇下车窗,贼嘻嘻地开口:
“这么早?”
“我看你也挺早的,是吧。我看看几点了哈。”我对着灯光亮出腕表,八点一刻,挺早的。
汽车猛然停下,韩行之大步向我走来。夏天已经悄悄溜走,蚊虫的肆虐还未停止。我勾着背不断挠腿上的皮肤,他倒好,只是伸手搭住我的肩膀,随意地说了一句:
“别挠了,女生留疤不好看。”
谁稀罕,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这样。
他把我上下打量两眼,突然用力把我搂在怀里。所有的拉扯捶打侃来都是矫情的秀恩爱,因为他不会听。
不算陌生的房子,和上次离开相处没有什么变化,沙发上凌乱地放着几本杂志,偌大的空间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独居男人的生活只能如此。
“有什么快说吧,我还有事。”
韩行之从厨房给我倒了一本水,温的。随后大力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我看见楚瑜了,可是她并不想认识我。”
我瞪大眼睛放下手中的水杯,震惊的神色让韩行之格外紧张:“什么时候?在哪里?”
“昨天晚上,君宜酒店,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事实证明我没有。后来在商场门口,我又碰见她对着你的海报发呆,你们没有联系?”
韩行之根本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和楚瑜,本该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三年来没有丝毫联系。所有可以用来打听消息的渠道都用过,这个人却像人间蒸发。
说到底,我这也是不负责任的想法。她指着韩行之的鼻息子为我打抱不平的时候,我却没有出息地躲在寝室哭。
“说来很复杂,后来呢?你们说话了吗?”楚瑜是我青春生涯中最重要的人,大多数都不能体会一段感情被亲手弄丢的滋味。
“话是说上了,可后来又匆匆忙忙走了。看她的样子,好像生活不太如意。我们在酒店见面的时候,她正在当服务生。后来一不留神问漏嘴,她便借口离开了。”
我很难想象楚瑜这般高傲的女孩子,会怎样为生活奔波劳碌,卑躬屈膝。她从来不愿意为没有意义的消磨浪费半分时间,就像活在少数人眼中的孔雀。除了有契机的探求,外人难以发现她的美。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行之这么问我。
我能怎么回答,不在乎我撤了,谢一一走了,张瑶清闪了,楚瑜匿了。每个人都像不经意而为之,结局又是如此恰到好处的阴差阳错。冯铭呢?楚瑜心心念念的冯铭呢?他能忍心看着楚瑜吃苦而不闻不问?
冷静的人做起事往往是冲动的。我随手抓起包就要往外走,却被韩行之突然拉住,他比我淡定很多:“楚瑜现在这个样子,你认为她看见你后心里不会难过?过段时间吧,找个合适的机会,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被身旁的韩行之的拦住脚步,好一会儿才定下心来,他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突然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最近怎么样了?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电影在忙宣传,近期都不会有空。”
心情才刚平静,却发现右手正被他拽在胸前。
“哦。”委委屈屈的口气。
微凉的夜风透过窗口吹进客厅,我靠着沙发仔仔细细盯着韩行之,他也一动不动地望向我。突然,一阵恶心由腹部而生,直达咽喉。我迅速拉过一旁的垃圾桶,难受地干呕起来。韩行之拍着我的背,语气恹恹。
“不就看我一眼,至于泛恶心吗?”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和温水,勉强咽下,过后才觉得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也奇怪,怎么碰见你就恶心了。可能还是因为脸吧,英俊潇洒的看多了,突然对着你沧桑的面庞,难以适应。抱歉哈,我这就走。”
看着他猪肝一般敢怒不敢言的脸色,心情格外愉悦。这种感觉消失很久了。他骤然拍拍脑袋,满是疑惑的神采。
“你……你多久了?”
“三天吧。”
“我猜…真的是我猜,你该不是怀孕了?”
他的话刚说完,我一个胳膊抡圆了朝他脸上打去。韩行之讪讪地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我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韩行之不依不饶,像是一定要从的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你没骗我?隆晨,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你千万别骗我。”
他可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虽然……春风一度是两人的错,但是该骂的不是男人吗?更何况我也没有让他负责,吵吵嚷嚷是想闹哪样。
“随便你,我说没有就没有。”
男人的执着比女人的猜忌更可怕,后者是自我作战,前者需要拉别人下水。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笑意晏晏:“我真的没有怀孕,你很安全,好吗?不是说好当我身后的男人吗,这么吵,谁喜欢呢?对不对?”
胸腔泛起的恶心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现在又被自己激起。韩行之点点头,模样……可爱。电光火石间,他的唇却凑近我的脸,不偏不倚落在右侧脸颊,只有一厘米的距离,这个轻柔的吻可能牵起大火。
“我走了。”某人逃跑一般慌慌张张跑到门口。
“我送你。”
他的座驾无所顾忌停在楼下,夜晚的天际泛着朦胧的月光,一片清辉。
“进去吧。”红色的车门被拉开,韩行之含笑做出“请”的姿势。
街道两旁行人很少,我摇下车船看着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呼啦啦”的声音传进耳膜,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胡乱盖在脸上。
韩行之的声音不太清晰,他说了什么?
“啊?”我转过头望着他的侧脸,昏暗中有几分好看。很久了,我也没想过要去观察眼前这个人。
“还记得我教你骑自行车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你自认为技术好,一定要带我上坡,结果把我摔了。”
韩行之从来都是自信过头的人,也是因为当时的我们目光短浅。看到一汪清泉,以为遇到了整个大海。
“不对,是你的指挥有问题。我都说了要山坡,你还喊着要停,稍不留神就摔了。”
“后来,你背我上了一个星期的课。楚瑜说你是好男人,因为你每天带的早餐是四人份,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赖床了。”
“她也骂我臭男人。”
楚瑜大概说过这些话,少女间的情谊就是一如既往的毫无保留。她可以为我说尽韩行之的好,也能为我骂尽韩行之的坏。这些都不是自我怀旧的念念不忘,是亲人般的惦记。
“所以,你再也不想骑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