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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不动,又继续说:“思成,小草的爸妈是不是对你特别好啊?”

    “嗯。”我点头,微小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屋子里的机器声盖过。

    大妈眼中的那种期盼逐渐消失,她说:“郑丛的爸妈不听我的,小草不听我的,就连小兔都喜欢你,我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说不让你们在一起,可是他们全家人没人肯和我站在一起。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逼你主动放弃了。”

    大妈的话锋突然一转,让我觉得如此头脑清晰,逻辑合理的人完全不像是一位脑出血后生命垂危的病人。

    我想说些什么的,无数的思绪在我的脑中涌起,可真要开口说话时,我竟然无言以对。

    “思成,如果你有手有脚,我一定会很喜欢你,你对小草的好我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可是没有什么如果啊,我不能让我的宝贝小草和你这样的人结婚,不能让别人对我家小草指指点点,更不能让今后小草的孩子因为有你这样的爸爸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大妈说话总是这么会抓重点,对此我没什么可以争取或者解释的话,我的残疾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大妈,您想怎么样?”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上升,让我的心感到了从所未有的空荡,她的嘴角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弧度,然后把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我不知道一个病危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力气,总之,她开始拔自己身上插着的管子和监测设备。

    “你干什么?你疯了?”我终于知道她的意图,却看着她挥动着的双手无法阻止,“郑丛!医生!”我拼命冲外叫喊,正要拔腿跑出去,却被大妈抓住了衣服的前襟,她的力气并没有恢复太多,我能看出她是用自己的意志力在扛。她用出了这辈子积攒出来的力气,所以即使是这样一直苍老的手掌,我都无法逃脱。她狠命揪住我,把我整个人几乎拉拽着跪在了她的床边。

    病房里原本此起彼伏的机器声逐渐消失,极端的寂静充斥在了四周,没有了机器来维持生命体征,大妈抓着我衣服的手劲越来越小,可是那双原本浑浊的眼此刻依旧犀利,她就那样牢牢地盯着我,让我的后背竖起了所有的汗毛。

    我被人揪着跪在原地,看着生命渐渐的从这个女人的身上抽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睛也好像被她的眼神吸了去,就在此刻,她用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终生无法忘怀的话:“你记住,我是因为你而死的。”

    联网的救护站发现机器断线,医生护士就是赶了过来,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因为身在其中,我说不出这有多悲壮,护士将我扶起来的时候,那只已经失去生命的手依旧牢牢的嵌着我的衣料,是被护士生生掰开的。

    她有多恨我,全写在这只手上。

    我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仿佛被抽去了灵魂,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似乎还在我的身后牢牢盯着我,让我连喘气都在颤抖。

    郑丛马上扑了上来,问我大妈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抢救。我的嘴唇好像也没法控制,完全不能张合。

    好在不用我解释,医生护士已经走了出来,他们宣告了病人的死亡。那一刻,郑丛突然抬起头,眼泪从眼眶中飙出,她的声音因为叫喊而变得嘶哑,她问我大妈到底对我说了什么,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人就没了?

    我说不出话,任由她拉着我拼命晃动,我用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调节自己僵住的每一寸肌肉,终于能把嘴张开了,我看着近在咫尺疯狂抽泣的郑丛,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郑丛,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把这个当成结局你们会不会打我

    第49章 绝望

    夜已深,我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睡,只得起身。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明明在很安静的房间里,耳中却总是嘈杂的声音,无数遍的回放着一个妇女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听不清声音的具体内容。

    家里的暖气很足,地毯又厚,我光着脚跳动,并感觉不到任何的凉意,不知不觉来到了窗前,用嘴咬住厚重的窗帘,只能拉出了一小块空隙,原本以为是一片寂静的黑,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灯火阑珊,我才记起,今天是圣诞节。

    在医院里度过的这几天,看多了分分合合悲悲哀哀,早就不记得了日子要怎么过,其实即使现在回到了家里,也不知道今后要怎么过,好像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我背对窗户欠着脚尖用力一蹦,很轻松的把自己弄到了窗台上,为了能让自己坐稳,身体倚在窗棂上,坐在这样的角度向下望去,有些深得不见底,我开始沉浸在这种感觉中,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让我的耳朵稍微缓解压力。

    有很多图像开始在我的眼前闪过,然后出现在了黑色的夜空中,那些都是人脸,有的狰狞,有的冷笑,他们轮换着在高处看着我,看着我的身体,看着我的脸,我被看到无地自容,皮肤开始发烫,仿佛有一股火在烧。

    我伸出脖子尝试用嘴去咬住窗户的把手,想把冷气放进来为我降温,可是使不上劲,嘴巴只能咬住把手,却怎么也转不动。

    开始生气,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我闭上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疯似的用牙齿拽住把手往里拉,天上那些面孔又在看着我,看着我的狼狈,看着我的痛苦,那些脸上开始出现了笑容,嘴角挂着一丝轻蔑。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别说基本的生活自理要求人帮助了,就是连想死好像自己都做不到,就像郑丛大妈说的那样,没手和没腿绝对不一样,而我面对着这样双重的缺失,更是不一样。

    窗户在我的玩命使劲下终于打开了,那一瞬间因为惯性作用,我也被扔到了地上,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即使有地毯接着,接地的那一下,腿骨也跟碎了一样的生疼。

    好在冷风吹了进来,乎乎的,那些挂在空中的脸孔也被吹散了,我缓了一下身体,然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好难。

    前所未有的绝望几乎要压塌我的背脊,我确实想从窗口跳下去了,除此以外的话都是无法解脱,我活在这里,对我爸妈来说是障碍,对助理来说是累赘,对我爱的女人和她的家庭来说,那是莫大的耻辱。而这幅五体不全的身体对我自己来说是什么呢?是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成的一种绝望。

    我拼命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摆动身体,希望自己能够不假借他人之手独立站起来,我甚至想到用下巴去支撑,但是不匀称的肢体无法让我保持平衡,一次又一次地向右边歪倒。

    不会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坚持终于感动了上天,它让我用这独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冷风已经在房间里肆虐了,吹得我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