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她的来历,待她说完,便叹一声,“也是前世有缘,既如此,姑娘便在我家住下吧。”
她见他们夫妻情深,有些迷茫。
师傅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师傅了吗?
他这样圣人般的人物,却不再修行了吗?
她想不通。
于是住下来,却对大道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如果师傅放弃了修行,那她为什么要继续修行?
轮回转世,他已经不记得她了,他身边亦有旁人陪伴,所以她到底为何而存于世?
她取出舍利,轻轻触碰,第一次有了烦忧。
尽管他不记得她,她仍不愿离开,幸而他夫妻二人也不介意,如是过了几年,他忽然家道中落,妻离子散。而他一夜白头,在空荡荡的家中不吃不喝的静坐三日,她陪在一侧,安静的看着他顿悟入佛。
她看着他的眼睛,恍惚觉得,她的师傅又回来了,但看着他陈潭般的神色,又知道他不是她所认识的人。但情况并未改变,她依然常伴他修行。
只他老了,不过几年就行将就木,她照料了他几天,他一直昏昏,有天竟坐起来,神色自若。
她一见便觉不对,面上一喜,立时扑了上去,却在床榻前停驻,“师傅!”
他温和笑道“念檀,一别多年,为何修行,你可有答案?”
“弟子愚钝,尚有一惑,师傅修行颇深,为何还要经历生老病死?”
他双手合十道,“为成大道,我自愿入这红尘俗世。不历八苦,如何度人度己?”
她惑道:“师傅,你之大道,究竟为何?”
“我之大道,是为度化众生。”说完,便阖目长眠不醒。
她顿时一滞,软倒在地,将头靠在他的膝前,“师傅,你还未听我的答案,怎走的这么快。”心中苦闷,却觉面上湿热,她伸手一抹,竟是眼泪。
她拿出舍利,却是怔怔,“众生里有没有我?”越是修行,她越是明白,佛修的慈悲为怀,是为众生平等,佛有大爱,便要弃小爱,对众生慈悲,何尝不是无情?
她想永远伴他,但他或可成就大道,她却会止步不前。
她清晰的知道,她的心不为苍生,只是为他。
她再一次找到他,他是一个小孩子。
他从小研习佛法,这是一个强盛安定的国家,大约是衣食富裕,人心安宁,国民竟不信神佛。
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十分失落。
她知道他不是师傅,但他又是师傅。
“小孩儿,你在苦恼什么?”
他望望她,只觉得她身上一股檀香,好生面善,便道:“此地没有人信佛。”
她看着他,“小孩儿,你为什么信佛?”
“因佛度众生。”他面容虔诚。
她仰面朝天,笑了笑。
这个国家忽然多了许多妖魔鬼怪,人世不再安宁,人人自危,他为度苍生,发誓斩妖除魔,因心志颇为坚定,又余留些前世修为,竟真的被他收服好些妖魔。一时间,凡间烧香拜佛者不计其数,甚至以他为尊,许多人皈依佛门。
他收了几个徒弟,四处修行降妖伏魔,直至一日,又一次遇见了她,她身上只有入魔的恶臭,而且她的修为极为高深,想起檀香,应是他的同道。
“你……”他双手合十,“你本心甚善……”
无奈他的徒弟从来不听他把话说完,已经朝她攻了过去。
像她这般修为,恐怕他师徒几人联手也斗不过她。
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抗,反而极为从容,甚至有些挑衅,“小孩儿,我早年遇见你,便觉的人间好生安静,幸而打破了界门,如今人间多了些妖魔,才算热闹起来。”
他的徒弟不比他稳重,听的此言,知她就是罪魁祸首,更是不要命的施法。
他被她施法僵立于侧,直到她软倒才得以获得自由。
她淡淡的笑了笑,看着他充满悲悯的脸,“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有光才有暗,若是世间黯淡无光,只是不够黑暗。”
她琉璃色的眼睛如月牙般一弯,“我为魔,才更能让世人看到佛。”
“你……”他垂下眼睫,感到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合十,“念檀……”他身边围拢的徒弟惊奇不已,这声音纵然未有攻击性,却仍有深厚修为,皆不自觉退了一步。
此声极通透空明,如同梵音灌顶,她的笑容顿了顿,打量了他的脸,叹了一息,“师傅。”
“你为何如此?”竟与当年他掐指所算分毫不差,但他看她秉性纯善,怎会落到如此。
“你曾问我为何修行,我不曾答,如今我回你,我修行,是为小我。”她亦是两手合十道:“弟子即便做了师傅一块垫脚的石子,也是快活的。”这般说完,神魂便支撑不住的飘摇不定,她摊开手掌,却是他的舍利。“师傅只愿度化众生,弟子惭愧,想必众生中一定有我,但我知师傅度不了我,只有我自度方可。”
她在他面前消散,他怔怔立了半刻,才感觉自己可以行动。
他的徒弟手中捧了舍利递给他,他凝望许久,舍利剔透,却似乎有些杂质。
他此生修行极为顺畅,又有度人的功德,于中年时圆满成佛。
识海似乎于瞬间充盈,前世今生的记忆皆涌入脑中,他记起了她。
他拿起舍利审视良久,才发现那不是杂质,是她无意滴落的眼泪。
手捏莲花,耳畔响起梵音,他微微敛目,露出一脸慈悲。
只是再没有檀香,没有念珠。
他是佛啊,普度众生,却度不了她吗?
心头,不自觉的,收紧了一寸。
他满头汗的从梦中醒来,打开了电脑码字。
她刷着小说,看到了连载书名,“什么嘛,几个梦?”想也不想的掠到下一个。
他手中举着水杯,半倚在门框,那个人在哪里?
他挫败的躺到床上,朝右侧身,最终保持了一个微躬身的姿势。
而她左侧在床上,像一只虾米似的微蜷缩。
他们望着床的那一侧,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二梦
天气渐渐转冷,他躺在被窝,陷入了梦境。
“你刚才说到,你从小就一个人在家?”
他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是的,”随即喝了口咖啡,意识到自己正讲起自己的过往,于是接口道,“我的父母都很忙。”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种孩子,父母拥有无尽的财富,随之而来的结果,是他们没有空陪伴他。
每天都从尺寸巨大的床铺起床,尽管他只占据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空间,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大概就是请来的外籍保姆和接送他的司机。
十四岁之前,保姆来来去去换了三个,虽然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