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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出芙蓉?”

    堂上,同时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是李穆的,一个是白姑姑的。

    白姑姑看看李穆,笑了笑,示意他先问。

    李穆道:“淡化是什么意思?”

    阿愁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世,没这么个词吗?

    亏得她前世在她奶奶面前装傻装习惯了,所以脸上只显着一个无辜的表情,倒叫因李穆这一声儿也注意到这一词的众人,都以为她只是一时的口误。

    李程则又主动跳出来替阿愁解围道:“这还不明白?就是减淡了的意思呗。”

    李穆看着他笑了笑,回手从珑珠的手里接过重新续了杯的茶盏,却是利用抬着茶盏喝茶的功夫,飞快地抬眉看了阿愁一眼——她,应该是记起前世了吧。

    见李穆不再发问了,白姑姑才问着阿愁道:“你识字?”

    阿愁一眨眼,想了想,才道:“没识全。”——虽然其实她识得大多数的繁体字,可因为她只能写出一手简体字来,与其再叫人笑话她学艺不精,倒不如一开始就承认她学艺不精了。

    而,阿愁没想到的是,虽然她那一笔字“缺胳膊少腿”,可在这普遍都是文盲的下九流梳头娘子圈里,她可算得是“瞎子王国里的独眼皇帝”了呢。

    最后散场时,两位姑姑虽然都没有明说定下了哪些人选,却是因着阿愁识字这一事,叫大多数人都认为,哪怕她的妆容怪异,学艺不精,她应该也能入选的。

    所以,等过了二月二春耕节后,宜嘉夫人府上传下名单,里面果然有阿愁一个时,行会里倒没一个人吃惊。

    真正叫人吃惊的,是原只计划留下五人的宜嘉夫人,竟出人意料地留了十个女孩下来。

    第六十一章·中选

    中选的十个女孩中,除了阿愁外,还有林巧儿和王小妹。

    王大娘的那个徒弟黑妹,却是不幸落选了。

    因比试那天,王大娘母女原想着顶替的主意,便把黑妹锁在了家里。那黑妹是自个儿偷偷跑出来参加比试的。比试结束后,阿愁就很有些替她担心,怕她回去后没个好果子吃。不过,似乎王大娘顾忌着万一黑妹中选的可能,事后竟只罚她饿了几顿,倒并没怎么狠打她。偏如今黑妹落了选,便是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这一回,只怕真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可是,再怎么同情黑妹,阿愁也没个法子可想。这世间的拜师学艺,是要立生死字据的,便是师傅把徒弟打死,于官中也不过是罚一些银粮的事,何况,听说黑妹的亲生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是被她那不愿意养她的哥哥嫂嫂当累赘踢出家门的……

    而,很快,她就没那功夫替别人担心了。

    一同中选的十人中,阿愁只认得林巧儿和王小妹,剩下的七人她一个都不认得。那王小妹却是个个都认得。于是乎,她便又像之前那样,于人群里散布着阿愁是贼偷的言论,鼓动着所有人都不要搭理于她。

    林巧儿自然不肯听她这般污蔑着阿愁,便跟王小妹争执了起来。偏林巧儿显然是更擅长“以柔克刚”的招术,面对跟王大娘一样牙尖嘴利的王小妹,又没个英雄主动跳出来救美,她很快也就败下阵来,只红着眼圈拉着阿愁避开了王小妹等人。

    旗开得胜的王小妹见状,不禁更加得意了,那指桑骂槐的言语跟着一阵又一阵地推陈出新,直气得林巧儿含在眼眶里的泪珠儿“啪嗒啪嗒”地成串往下掉。

    阿愁:“……”

    ——亲,我才是被骂的那一个呢,我都没被骂哭,你哭个啥?

    见阿愁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斗不赢王小妹的林巧儿不由就是一阵恨铁不成钢,却是一改刚才的憋屈,窝里横地狠拧着阿愁的胳膊,怒其不争道:“你倒是回个嘴啊!”

    阿愁:“……”

    ——她可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跟着熊孩子吵架,便是吵赢了也不是光彩的事……何况,人贵有自知之明,叫她这连林巧儿都不如的“战五渣”去跟人吵架……好吧,其实她是怕吵输了丢人。

    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这时“大人不跟小孩计较”的阿愁,只得憨笑着,一边劝慰那哭得仿佛她才是苦主一般的林巧儿,一边拉着她避到厅外去晒太阳了。

    她俩这一撤退,却并没有叫厅上的王小妹消停下来。虽然年后已经十三岁了,可王小妹显然还是那种孩子心性,这会儿正换着法子地逼着剩下的那几个人一一跟阿愁她们划清界线。

    剩下的七人中,原就跟王小妹交好的那两个,立时就旗帜鲜明地跟王小妹站在了一处。另外的五个当中的四个人里,两个明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另两个则持着一种奇怪的观望态度,剩下最后一个,却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那是个生着张容长脸形的高挑女孩。前一息,王小妹抓着她的胳膊逼她答应不要跟阿愁说话时,她还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后一息,王小妹那里刚松开手,她就抬脚走到阿愁的面前,一本正经地对阿愁说道:“我姑姑说,你很有天分。”

    “……”

    王小妹王娇娇同学,差点没被她这公然的背叛行径给气了个仰倒。

    那女孩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言行有何矛盾之处,只依旧摆着一张如教导主任般严肃而认真的脸,低头看着阿愁道:“我姑姑还说,虽然你很有天分,但你根基太差,这番能入选,也不过是沾了个取巧的光。所谓‘贪多嚼不烂’,你入行还不到两个月就学了六种发式,可见你每样都只学了些皮毛。我姑姑说,你若只满足于这样,将来便是出了师,你会的依旧只是一些皮毛。就比如一棵小树,根还都没有扎实,就忙着开枝散叶,将来遇到一阵大风,迟早是要被连根吹倒的。”

    “……”被莫名教训了一顿的阿愁也不由摆出一张呆怔脸。

    女孩这般认真说教着时,正拉着阿愁的胳膊掉金豆子的林巧儿早不好意思地抹干净了眼泪。见阿愁只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孩发呆,她便知道阿愁是不认得她,忙给阿愁做着介绍道:“这是余姐姐,余大娘的徒弟。”

    阿愁眨了一下眼,才从那眼熟的枣红色大袄上依稀认出,这女孩正是比试那天引起她注意的,那个动作像舞蹈一般流畅的女孩。

    便如林巧儿所说,这位一口一个“我姑姑”的女孩,正是余娘子的侄女,余小仙。她自小就拜了她姑姑余娘子为师,许是家教的缘故,叫这余小仙跟余娘子颇有些相似,都是那种真正的“匠人”性情,一心只痴迷于手艺,于人际关系上并不怎么用心。据说,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