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到时候看缺什么再到库房里去挑便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以一种期盼得到什么回应的眼神看着阿愁。
阿愁只沉闷地看着她,倒叫韩枝儿一阵不满,却是暗皱了皱眉,看着阿愁又道:“如今在这府里,像我这样的,可独一份儿呢。”
这是明着要点赞的意思吧。
阿愁想了想,便“哦”了一声,却是不等韩枝儿继续再向她显摆什么,紧接着问道:“枝儿姐姐特特请我来,是想叫我替你梳头的吗?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发式?”
一种恼怒从韩枝儿眼里一闪而过,不过她很快就抹去那种情绪,继续维持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身极妖娆地往那妆台边上一坐,侧头看着阿愁道:“听我妹妹说,如今你替教坊里好几个名角大家做着妆容?都有谁?”
“也……没谁。”阿愁故意不接她那话茬儿。
韩枝儿愣了愣,却是一撇嘴,斜睨着阿愁又道:“你这样可不成。我可是知道的,如今你是那跳旋胡舞的碧珠儿专用的梳头娘。且我还听说,你也替叶大家做过妆容?这些可都是名满广陵城-的名角儿,别人想沾都沾不上的,偏你倒藏着掖着不肯让人知道!该利用的都不知道利用,我看你就是个傻……”
说到这,她忽地一顿,却是又换了副恩赐般的口吻,道:“若不是听我妹妹说,如今你出息了,又看在我们自小邻居的份上,想着要照应你生意,不然我可再不爱揽这事的。正好今儿我们主母要回一趟娘家,等一下我带你去我们娘子那里,你可得小心侍候了。”
却是又怀疑地看了阿愁一眼,道:“虽然我在我们主母面前替你打了包票,说你手艺是一顶一地好的,到底我不曾亲眼见过,你不如先替我梳个头,让我看看,若真个儿好,我再带你过去。”又道,“若是你能让我们娘子满意,以后可是长长久久的生意,你可用心着些。”
此时阿愁已经开始有些后悔接了这单生意了。不过,来都来了,便是最后真如甜姐儿那样白做一回工,损失也有限,只当是她是深入敌后看了一回热闹吧。
于是阿愁便过去,在韩枝儿的示意下,开了韩枝儿的妆盒,挑选她等会儿要用的首饰,又回头细细打量着韩枝儿的那张脸。
上一次看到韩枝儿时,她还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可今儿的她虽然看上去依旧还是那么盛气凌人,不知怎的,阿愁总觉得她身上似缺了点底气,整个人都有些浮躁。
那韩枝儿坐在那里看着阿愁打开她的妆盒,然后抬头密切关注着阿愁的神色,似想在她脸上发现什么一般。
阿愁这一回却是没再让她失望,脸上果然露出一种吃惊的表情。
想来韩枝儿的那位郎君对韩枝儿果然还是挺宠爱的,只见那妆盒里堆了一堆的各色首饰,虽然……
阿愁正眨眼看着那堆首饰时,只听韩枝儿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对阿愁炫耀道:“这都是郎君送的,不值什么。”
阿愁看看那些首饰,再看看韩枝儿,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果真不值什么呢。
且不说在夫人府里时,她们这些小学徒不仅要学妆容,学首饰搭配,有时候两位姑姑和英太太或者宜嘉夫人来了兴致时,也会给她们讲一讲如何分辨首饰布料甚至是珠宝的好坏,便是在前世,她也没少转悠过那些珠宝行。虽然严格说来,她那辨别珠宝的知识只半叫子水平,却也足以叫她能够分辨出什么首饰是真金白银,什么又是錾金镀银,更别说,那些玉石里明显还漂浮着各种絮状杂物。
想着那楼上下的女人们虽然衣饰浮夸,那面料却算不得怎么好,阿愁不禁觉得,这韩枝儿所傍的“高枝儿”,不会只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虚壳儿吧?
阿愁在替韩枝儿梳妆时,那韩枝儿的嘴一直都没闲着,却是一直在强调着她那郎君如何宠爱她,如何赐了她这许多宝物,她又如何高洁地不愿意郎君为她花钱,如何拒绝了郎君的好意,郎君又如何强迫她非要接受他的好意……
亏得阿愁如今手艺精进,给韩枝儿理完妆,整个儿也没花到两刻钟的时间,很快,她的耳朵就不用再受韩枝儿的荼毒了。
等她说“好了”时,那韩枝儿依旧还在兴致勃勃地吹着牛。直到阿愁又说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却是愣了愣,以满怀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看阿愁,然后才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如今阿愁对自己的手艺可是颇为自信的,却是也不去看韩枝儿的反应,只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的妆盒。
莫娘子歇业后,便把她的那只妆盒送给了阿愁。那莫大娘来闹事时,曾有意要去摔莫娘子的妆盒,莫娘子虽然护住了妆盒,到底叫莫大娘把那面铜镜给摔裂了。好在外出接活时,主家家里都有铜镜的,这倒并不妨碍阿愁的正常使用。
阿愁自认为她替韩枝儿做的妆容,应该会得到韩枝儿的几句好话的,结果她还是把韩枝儿的情商想得太高了。
韩枝儿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半晌,才摆着副高傲的面孔,对阿愁道:“马马虎虎吧。不过,等会儿你去给我们娘子梳头时,可得更用心些,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能不能拿到工钱。”
这句话,不由就令阿愁的眉头动了动,然后再次后悔起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来。偏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想回头也已经晚了……
那韩枝儿说完这句话后,便站起身来,见阿愁已经收拾好了妆盒,就过去拉开了门。
她带着阿愁从屋里出来时,只见那楼上下的女人们依旧各自凭栏逞着机锋。见韩枝儿出来,众人不由全都住了声儿,探头往韩枝儿的脸上看去。
那韩枝儿也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傲慢,抬头让众人参观着她的发式妆容,直到听着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全都闭了嘴,她这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冲着阿愁一挑下巴,示意她跟上,然后这般施施然地出了小楼。
顿了一顿,她们身后才又传来一阵不加掩饰的议论声。
有人说:“瞧她狂的。”
有人说:“换个妆容而已,又不是换了个人。若真换了个人,不定郎君还能有点兴致呢。”
还有人则嘻笑道:“要不,你也试试这招儿,不定真能把郎君勾回你那床上……”
于是,阿愁忽然就明白了,身后那一群年纪跨度足有十多岁的女子们,原来竟都是这家男主人的姬妾。而才刚进府不到半年的韩枝儿,则显然是失宠了——可见,这家男主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至于那韩枝儿为什么请她来,大概也超不出刚才那些女人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