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来,就被皇帝执意立为大清国皇太子,皇帝为此不顾群臣反对下旨大赦天下,自大清朝开国以来绝无仅有。
而宸妃海兰珠,亦是庄妃的亲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庄妃娘娘,她确实很美,可是这种美丽,却又夹杂着太多不可言说的哀婉。她轻着淡妆,疏描眼角,明眸微颤,眼角仍留有泪痕,我感觉到阿玛的手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庄妃娘娘克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我道:“这——就是东莪吧。”
我点点头,阿玛用力地拍了拍我的头说道:“叫人。”
我从未进入过宫廷,更不知宫中礼仪,只好摇了摇头,躲到了阿玛的身后,庄妃娘娘以为我不愿意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罢了。”
阿玛对我的行为似是有些愠怒,刚想要呵斥我,庄妃娘娘忙阻止道:“还是孩子,别那么认真。”
阿玛叫人把我带了出去,回到额娘身边,我忍不住小声问额娘:“阿玛真的喜欢宫里头的庄妃娘娘吗?”
额娘忙上千捂住我的嘴巴,全身都在颤抖,她的眼泪如断线之珠般,滴滴落落撒在我的肩膀上,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以后这种不要命的话,不可以再说了。”
因此,我知道了,阿玛喜欢庄妃娘娘是事实,是一个人人皆知、却又不能说出来的事实。
☆、第二章 朝来寒雨晚来风(二)
额娘把我护在怀里,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冷,突然有个年轻健硕的男人站到我额娘面前,一把把我揽进了他宽敞的披风里,让我顿感温暖了不少,我抬头,才发现是十五皇叔多铎。
他着了一件墨色的翻领长袍,配以他因常年征战在外而呈现铜色的皮肤,显得整个人更为的精神烁烁。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让东莪站外面吹风?”他不悦地对额娘发问道,还没等额娘回答,我就小声说道:“阿玛怪我没有叫庄妃娘娘。”
他皱着眉道冷言:“又是为了她。”他一把将我抱起,直直地闯入了关雎宫,阿玛看见了我们,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十五皇叔不悦讲道:“你倒忍心把东莪扔在外面吹冷风。”
十五皇叔是阿玛的同胞亲弟,作为他兄长唯一的女儿,他很是疼爱我,对我就如同对待他的亲生女儿一般,看不得我受一点的委屈。
庄妃娘娘见十五皇叔怪阿玛,才知道刚刚阿玛让我站到了关雎宫外头,忙走过来劝道:“多尔衮,都说了还是孩子,不懂事情,你何必这般较真,冻坏了可如何向李福晋交代?”
十五皇叔皱了皱眉,不满地瞥了庄妃娘娘一眼,冷言道:“还不是为了你,他自个的孩子都顾不得了。”
“多铎,不要给我多嘴。”阿玛阻止十五皇叔再说下去,忙上前呵斥他道。
在关雎宫的那次事情,是我幼年时期阿玛唯一对我的小小惩罚,他一直很偏袒我,可是这件事情却让我明白了,我的分量始终不及庄妃娘娘重要。
皇上从松山战场连夜赶回来,他红着眼睛,神情悲怆,走进关雎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噤若寒蝉,他走到宸妃娘娘的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海兰珠,朕回来了。”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动静,长而微卷的睫毛覆盖在白皙的脸庞上,安谧地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皇帝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盖在宸妃胸前的被褥之上,他沙哑地重复她的名字:“海兰珠,海兰珠……”
我站在离床边不远处,我看到皇上身后的庄妃娘娘脸上悲怆的神情,那般真实,还是稚儿的我还不曾理解这种感觉,当自己的丈夫因为其他女人的离去而悲痛欲绝的感觉。
崇德六年,宸妃海兰珠因病与世长辞,被追谥为敏惠恭和元妃。元,即为首,这个封号,是对她最大的认可与恩赐。
深秋遇寒的天气里,我听到养心殿里的太监拉长了嗓子,当着我们众人的面将皇帝亲笔写下的册文宣读而出:
“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惟尔关雎宫宸妃,侍朕以来,即加优眷,崇德元年已封尔为关雎宫宸妃,今仿古典,复加追增,俾尔淑懿扬于后冀。故追封为敏惠恭和元妃。庶几有知,服我休命。”
元,即为首,这个封号,是对她最大的认可与恩赐。
回去的路上,阿玛抱着我,可是我看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庄妃娘娘身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端庄姿态,在这大清宫里都像是一道明晃的风景线,昔日的满蒙第一美女如今看来依旧美得肃穆。
我坐在阿玛的马背上,听见其他几个福晋在后面议论我额娘的声音:“李静颜不就是长得像大玉儿才讨得王爷开心,生了个格格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大玉儿是庄妃娘娘的闺名,阿玛私底下也会这么叫她。我和阿玛都听见了,他突然下马,几个福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自己说的话被他听见了,忙齐齐下跪道:“请王爷恕罪。”
阿玛把我一个人留在马背上,三岁的我还不是很懂事,我也是调皮,用力地踹了马屁股一脚,那马吃痛,立刻飞奔起来,阿玛见情况不对,忙跑过来想要拦住马,但人始终跑不过马,一小会功夫就落下了一段路,阿玛也是急了,而我在马背上更是吓地哆嗦。
我听见阿玛在身后喊:“东莪,跳下来!阿玛接住你!”
当时的我想都没有多想,闭上双眼就往下跳,忽的摔入了一个怀抱,张开眼,才看到是阿玛。我惊魂未定,“哇”地一声哭出来,阿玛拍着我的头,道:“东莪,要坚强一点。”
东莪,要坚强一点,这句话,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不断地对自己说,是的,我没有理由不坚强。
宸妃娘娘死后,皇上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无心恋战。而阿玛却越来越少回王府,听额娘说他在外面打仗,额娘每次说起阿玛的时候,眼里总是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崇拜,确实,在我们所有人眼里,阿玛是大清的英雄,说句不该说的,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大清朝。一江一河、一寸一地、一城一墙,都是阿玛用鲜血和忠诚在战场上换来的。
五岁生辰的时候,额娘说庄妃娘娘派了人来接我进宫,我忐忑地坐在轿子里来到永福宫,看到庄妃娘娘已经在门口等我了,她只着了一席桃色的便服,未施粉黛,头上亦只用了银质的钿钗将长发盘起。她缓缓走来牵起了我的手,叫我“东莪”。
我福了福身子想要行礼,却听到庄妃道:“不用了,快进来吧。”她牵着我走进了永福宫,宫殿里仆从不多,偌大的宫室显得有些冷清,但室内点满了蜡烛,照得整个宫殿暖融融的,我叫了声“庄妃娘娘”,她把我抱起来,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她笑起来的样子,确实和额娘好像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