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来,去了成郡王府,你到底比他那些福晋们身份高贵,婚嫁马虎不得。”
我沉默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什么身份与不身份,现如今,我还有什么身份可以依靠?
正与泰兰福晋说着,外头的人来传报说皇太后来了,我们众人刚想起身出门相迎,皇太后倒是已经先踏进了我的房门,众人忙都齐齐下跪行礼,我穿着狭长的礼服稍有不便,皇太后见我样子吃力,上前将刚半俯下身的我扶起,看着眼前已经妆容巧饰的我叹道:“东莪画起妆来倒真是合适,平日里见惯你素雅,这一点缀真是亮色颇多。”
我侧过头望向铜镜里,看到我与太后的两张脸,想起曾时年幼,太后嫁与我阿玛那时,也是在黄旧的镜子里,也是这样的两张脸,只是当日的她尚年轻幸福,当日的我亦年幼单纯。
皇太后屏退我房内所有人,只留着苏默尔姑姑与另外一年轻婢女,她指了指那婢女对我说道:“你去那成郡王府上,哀家总是放心不下,昨日与苏默尔合计至深夜,才从这么多人里面给你选了个陪嫁的人,这是莫伊,与哀家一道从科尔沁来,比你大上两岁,把她放在你身边,哀家再放心不过。”
皇太后话音刚落,那名叫做莫伊的婢女便上前向我行礼道:“奴婢莫伊参见东莪格格。”
我一时间愣在原处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么多年,身边的婢女换了一茬又一茬,而我也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好自己,习惯了没有婢女在身边替我打点好一切的生活。皇太后见我不说话,便问我是否对莫伊不满意,我看着莫伊,她的身材高挑,有着草原儿女特有的修长身形,神情稚朴,眼神平静,在我和皇太后面前却也是不慌不乱。
我上前将她扶起,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处境,想必你也知晓一二,以后跟我去成郡王府,怕也有你受欺负的份,莫伊,我并不是你的良主。”
“奴婢觉得格格是。”她回答地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格格既然都能替奴婢着想以后,就凭这一点,奴婢就已该明了,格格是莫伊的良主。”
我愕然莫伊竟会说出这些颇具有气势的话来,皇太后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东莪,莫伊是哀家千选万选替你给择出来的,她总有她过人之处。”
我感激地望着皇太后,正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额娘般疼爱我,宠溺我,教导我,多少次我徘徊在命运的交叉口,也都是她,告诉我该如何走下去。
皇太后拉着我的手一道坐下,苏默尔姑姑和莫伊则在一旁候着。皇太后掂起桌上的眉笔,在我的眉上轻轻地补了几笔,说道:“哀家觉得你这眉画得浅了些,现在加了几笔,看来倒更是美得媚人了,你那夫君见着你这模样,怕是心中必然是有喜欢的。”
“我也不求别人家的喜欢,只希望成郡王府的人不要为难我,我也便满足了。”我叹道。
皇太后皱着眉说道:“谁人不知哀家视你如己出,那成郡王府的人又怎敢为难你。”
我苦笑道:“成郡王正侧福晋皆已册立,我也不得不向她们做长的低头,太后娘娘,东莪以后是成郡王府的人了,就该听他们的规矩,他们若是成心想为难我,我也只得认了,这些道理,我还是得遵从。”
皇太后心疼地抚了抚我的脸庞叹道:“东莪倒是真长大了,不再如从前般任性了。”
我心中默然,倘若阿玛未死,倘若睿亲王府尚在,倘若多尼哥哥仍是豫亲王,那么我依旧还生活父兄的庇佑之下,依旧可以任性妄为,依旧是那个别人口中性格乖张的东莪格格。
但人生没有如果。
我的人生更加没有。
皇太后端坐着同我讲了好多好多的话,外头的薄雪盈盈吹落,一层一层地堆积起来,伴着皇太后温柔的声音,让我快要忘记原来今日是我出嫁的良辰。
“东莪,哀家派人去打听过了,那成郡王是个寡漠少言的人,他的嫡福晋已理佛多年,也应不是跋扈无理之人……”
“东莪,这夫妻之道,最重要还是忍让,莫说宫廷与王府,就算民间富户之家,皆对女子教条严苛,那成郡王推崇汉学,想必对福晋的言行举止规矩甚多,你可莫要再无端耍性子……”
“东莪,你是睿亲王府里头的独女,没有姊妹自幼一道成长,后寄养于多铎府上,又多堂兄弟,这也多多少少影响了你的脾气,日后与成郡王府的众福晋相处,必要以礼相待……”
“东莪……”
我坐在她身旁只是静静地听,并不说话,她像是天底下所有的娘亲一样,对即将出嫁的女儿再三的嘱咐,生怕日后我行差踏错半步。
直到房外有人敲门提醒说是吉时已到,皇太后才停下话来,愣愣地看着我,轻声呢喃着道:“哀家的东莪,终是要成了别人家的人。”
☆、一百零三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三)
在礼乐声声之中,皇太后亲自帮我盖上了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走出房门。
门口已经候着许多人,多尼哥哥见我出了房门,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愣在原地,情绪万千,想起曾经在这王府里的往事,想起我们一道成长起来的时光,一时间情绪难抑,我扯了红盖头攥在手里,上前拥住了多尼哥哥,哽咽地叫了他一声哥哥,确实,他在我心中已如亲兄,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亲人。
他从我手里拿过红盖头重新帮我盖上,牵起了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走到喜轿前,又帮我撩开了轿子的幕帘,耳边传来婚礼主持的喜娘喊道:“新娘进轿——”
我现在原地不肯进去,多尼哥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道:“东莪,该进轿子了。”
我伸出手抹了抹腮边的眼泪,沉默地点点头,可是双脚如同灌铅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喜娘见我久久不动,只好低声催促道:“格格,已是吉时,莫要误了良辰。”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是不甘心,是不愿意,都不是。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原来还是没有办法自己把握,这样的无奈,却无与人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控制好情绪,才有了跨上喜轿的勇气。我的脚刚一抬起,唢呐声与炮竹声齐鸣,已由不得我退缩了,我只好进了轿子坐定。
我还没来得及与府上的人一一道别,还没来得及和海娜巴克度说上几句临别的话,还没来得及同泰兰福晋道声谢谢……
喜轿被抬出信郡王府,一路沿西,成郡王府离着并不远,我在轿子内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去想,对未来生活的恐惧,对今后人生的期盼,在这一刻,都成了置空的迷茫。
约莫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轿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