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一直以为, 这一趟她可以带着子安少年一起回去,但事实上程子安却不得不先走一步了。因为京城送来了消息,程子安的祖母病重,在如今战事已毕的前提下, 她必然是要赶回去的。或者说,也正是因为边关的战事停歇了, 程家才会把这个消息送到北州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 楚翊自然不能阻止程子安回京。她只是有些不舍, 想想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两人同进同出,再回到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状态,便会觉得有些寂寞。
程子安的行李不多,再加上要一路赶回去,自然带的东西也就更少了。她只少少的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衫, 又带上了一些银钱,从收到消息到和楚翊告别,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的。”程子安的眼中也带着些不舍,没了当初说走就走的洒脱。
楚翊不能挽留,便只能点点头道:“我会尽快回去。你也快些走吧,时候不早了,再晚的话入夜就赶不上下一座城镇落脚了。”
程老夫人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程子安没说自己可能要连夜赶路回去。她闷闷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几步,脚下一顿又回来了,然后在楚翊的目光中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最后松开手,却仍旧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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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晃晃悠悠走了二十来天的路程,程子安回去时,带着来北州传信的程家护卫快马加鞭,竟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赶回了京城。
两人是踏着夕阳的余晖,赶在京城城门落锁前的最后一刻入城的。
离京不过大半载,京城的一切对于程子安来说,依旧那般熟悉。她入城之后并没有停留,甚至因为傍晚街上人少,放任马儿快速的向着程家的方向奔去。
京城没有变化,程家也依然如故。朱红的大门,魁梧瘸腿的门房,数量略惊人的护卫……
许是因为程子安回来得太快,程家并没有想到她会在今日回来,门房的齐叔看着从马背上跳下来的程子安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而另一边的程子安却因为之前受伤体虚,又日夜兼程的赶路,下马时腿上一软,差点儿就栽倒下去。
齐叔被唬了一跳,连忙就要伸手去扶。结果程子安自己反应迅速,先抓住马鞍稳住了身子,反倒是齐叔腿脚不便,一时着急还打了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了。
“齐叔你没事吧?”程子安忙问。
齐叔的脸上有尴尬一闪而过,他随即道:“我没事,少爷还是快些进去吧,老夫人这些天有些不太好。”
程子安虽然对程老夫人敬畏多于亲近,但听到这话也忙问:“齐叔,祖母怎么样了?”
齐叔和程家其他护卫一样,都是早些年跟着程家人一起征战沙场的老兵。只是他受了伤,瘸了一条腿,因此连护卫也没做,就只做了个门房。他作为门房知道的事也不多,闻言便道:“老夫人病了快两个月了,一直不见好,许是年纪大了……”
说来程老夫人的年纪其实不算特别大,不过五十几许。然而她这一生却又经历过太多,丈夫早丧,儿子生死不知,程家由兴到衰,到了后来几乎全靠她一人支撑,还费尽心力培养出了程子安。到如今,她早已是白发苍苍,比起京中同龄的那些老夫人来说,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程子安在路上就已经听护卫说过程老夫人一个多月前就病了,如今听了齐叔的话,她心头有些沉重,也有些放松——至少在这护卫离京的大半个月时间里,祖母的病情并没有恶化。
这样想着,程子安也不再耽搁,抬腿跨进大门便往程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一路上草木依旧,早春时节,院中的花草更添了一分新绿。然而程子安刚跑到程老夫人的院门口,便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药味儿,那气味苦涩得让人心头发沉。
早有护卫发现了程子安回来,但她一路直奔着程老夫人的院子就跑了过来,还没有人来得及赶在她前面过来送信。于是程子安刚进院子,便听到程夫人的声音传来:“药好了吗?好了就赶紧快把药送过来……”
程子安寻声走到了主屋门前,然后一眼就看见了程夫人。她的穿做打扮依旧得体,然而脸色却显得有些憔悴,眉眼间都带着些明显的疲态,显然这些天过得并不轻松。
“娘,祖母怎么样了?”程子安几步走了过去,开口问道。
冷不丁看见程子安出现在眼前,程夫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她反应过来,一把拉过程子安便是上下打量:“阿捷,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话未说完,她便明白了,就程子安眼下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就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了。
程子安扭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响,于是她再次问道:“我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祖母怎么样了?”
程夫人闻言面露难色,似是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祖母她……这是心病。”
程子安一怔,正想细问,便听那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道:“是阿捷回来了吗?”
这两个月程老夫人病着,一直昏昏沉沉的,刚才程夫人突然出来让人送药,便正是因为程老夫人醒了。她显然听到了屋外两人的对话,便勉强提着声音开了口。
程子安又看了看程夫人,见她没什么表示,于是转身走进了屋子:“祖母,阿捷回来看你了,你身子可还好?”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去,待到看见那半倚在床上的老妇人时,却惊得差点儿不敢相认。
程老夫人半生孤苦操劳,虽然看着比同龄人更苍老些,但她当年也是将门出身,有着一身还算不错的武艺,因此这些年精神头也是不错。然而此时此刻,她半倚在床头,一场病后形销骨立,就连往日那饱满的精气神和有些迫人的气势似乎也散了个干净。
程子安突然想起程夫人刚才说的那句心病,若不是心病,寻常的病痛,又怎能将这个坚强固执的老人折磨成这样呢?而心病的源头,眼下程子安只能想起一个人,那就是远在边关的程潜,可两个月前她都不知道程潜在边关,投了燕国,还做上了燕国大军的副帅……
一瞬间,程子安迟疑着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程老夫人眯着眼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继续用那虚弱的声音说道:“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