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带家母来一趟迟云山。”蓿笙先前将一张地图交给莫郢，告诉他这是师父离开前交给她的，师父走之前和她说，若是他突然失踪了，不要去找他，只要以后见到他儿子的时候，把这个给他，见不见，让他自己决定。

    沈桓随便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次穆夫人应该不会以佛祖寂寞来拒绝你了。”

    万年冰山莫郢脸上透出点笑意，娘亲在他入仕之时便长伴青灯古佛，虽未剃度，但早已是半只脚踏进佛门的人了，想来也是因为爹的缘故吧。说起来，一直怨着爹的只有他吧。

    莫郢喝了一口药酒，看着燃烧着的火堆，道：“陛下，您变了许多。”从前沈桓的笑意从来都不会这样明显这样真实，他所见到的不是那个在深宫中独行的少年，也不是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云覆手雨的帝王，更不是那个藏于暗处手段狠辣的主上。

    “阿郢，这山中的日子，我过的很开心。我每日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蓿笙，早上起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早晨我与她一起在药圃里照顾花草，下午在书房里看书或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会与她一起出去采药，我与她一起吃一日三餐，一起在竹楼里看雪。有时候我会想，能这样与她一起，在这山上白头，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这天下，谁要，便送他吧…”沈桓饮尽了坛中的酒，依旧眼神温柔地看着蓿笙

    莫郢的内心震动。他在受人排挤，仕途不顺时遇见了那个一身墨衣躺在树上的慵懒少年。莫郢知晓他的难处，懂得他的抱负，感激他的赏识并一直在帮助他。这一路走来，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成为被众人虎视眈眈的东宫之主再成为接受万民朝拜的一代帝王，一路荆棘，一路鲜血，内政未革，盛世未创，如今他却为了一个认识不过一月余的女人生了退却之心。

    沈桓瞥一眼莫郢，似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勾了勾唇角，声音却很是森冷：“蓿笙之于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倾尽天下，我也必护一个她。”

    他曾在黑暗中踏血独自行走十余年，也曾试图寻找光亮，然而伸手触到的是尖刀，耳边听到的是所谓的忠言。她是一束光，是她的特别懵懂地撞碎了他的荒芜。从此，沈桓不再遇见深渊，更无地狱。

    熊熊火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箫声已停，东风和山哥趴在一旁睡着了。知意喝醉了靠在沈小南的怀里，沈小南正不知所措的看着蓿笙，然而蓿笙愣愣的看着篝火正处神游中。

    “陛下，您也该回去了。”

    “嗯。”

    第15章 十五

    迟云山上渐渐安静了，麒麟山哥和东风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蓿笙许久未喝酒了，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她撑着脑袋，看着沈小南很自觉地抱着东风进屋，又小心翼翼地背着知意进屋。

    若非偶相见，何来相忘难。东风知我意，报与碧心还。

    “你给他们取了个好名字。”

    不知何时，篝火旁只剩下沈桓和蓿笙两个人了。

    “不过是恰好看到那首诗罢了。”

    蓿笙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脑袋放在边上之人的肩膀上，安心地睡去。

    火光摇曳中，可见那男人在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额上落下一个吻。

    “安安，明日我便要回去了…”

    一声叹息破碎在风中。

    宬国朝圣殿内，气派的皇宫最中心，天子之气最鼎盛之所，年轻的君主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暗沉的夜色。风微微吹起桌案上的画纸，发出些微声响。

    御前大太监常庆小心地在常醒肩头披上明黄色的披风，束手退于一旁，低声道：“陛下，夜深了，该歇了。”

    窗前的人闻言转过身来，灯光照出他那张英俊沉稳的脸。

    “朕还不困。”

    常庆皱了眉，又道：“陛下，方才皇后娘娘来过了。”

    “她不是近日身体不爽吗？深夜来这作甚？”常醒眉眼淡淡，于案前坐下，提笔蘸墨

    常庆动作一顿，心下叹了一口气。虽知陛下与娘娘并未两情相悦，然而至少在祭天台案前两人还是相敬如宾，每月总有五六日在承露宫宿着，然而自从陛下带着娘娘从迟云山回来后，便再也未见陛下宿于承露宫，只偶尔几次白日里去看看且待不过二刻钟便离开了。

    常庆打小跟在常醒身边，席梦安嫁给常醒后他也是一路看着的。他看着常醒从一个小小少年长成翩翩君子，最后成为百姓赞颂的君王，也看着刚嫁过来时趾高气昂的女孩变成一个雍容华贵的皇后，其间虽不见常醒对席梦安有浓厚的情谊，却可见那小姑娘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人。

    常庆上前，站在案边一边磨磨，一边回答道：“娘娘担心陛下处理事务辛苦，便送来了亲手做的莲子羹。”

    “哦。”

    常庆：“．．．”想起那个萧索却没有半分抱怨的身影，不忍心的常庆正欲再说几句，便见常醒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道：“和她说身子不好就早些休息，朕若是饿了不是还有御膳房吗？”

    常庆无言，只是见常醒往书房外走去，道是陛下还是心疼娘娘的，这不是不舍得娘娘的辛苦白费了去吃莲子羹了么？常庆掩嘴笑笑，正打算收拾桌案的手一顿，目光被纸上墨迹未干的人吸引了。

    被简单几笔勾勒出的女子手中撑着一把素伞，不知是在雨中还是雪中，长长的衣摆铺了满地。常庆看了看被放在一边蘸了朱砂的笔，心想大概这女子穿的是红色衣服，不知陛下笔下之人是谁，画中只是一个背影，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女子长发上一根简单的簪子，是特别的雪莲花的模样。

    天微微亮的时候，初夏的田边已经有农人在忙碌了。迟云山上，沈桓僵硬的身子动了动，门外，沈小南和莫郢已经候着了。

    “走吧。”沈桓合上蓿笙的房门，再没回头看一眼。

    山下。

    “陛下，臣就此告辞。”莫郢朝着沈桓躬了躬身，他的身子已经大好，余下只要多加修养即可

    “嗯。”

    “陛下…”

    沈桓难得见他的爱卿犹犹豫豫的模样，转过身来挑眉看他

    “陛下，家父之事并非臣有意隐瞒。”先前他说自己的父亲因病早亡，如今真相大白，他父亲，一个身上负有家族使命的人最终归于迟云山上的人，无论如何都值得让人深究。不过，这些事想必眼前之人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莫郢抬起头看了看自下山开始便再无说一句话的男人，自他决定离开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便不再是迟云山上那个谈笑翩翩，毒舌傲娇的沈少爷了。祁国的帝王，回来了。

    沈桓觑他一眼，道：“于大事无碍。”

    见此，莫郢不再多说什么，又躬身一拜，转身离去。他的身后，一道黑影立时出现跟上。

    两列整齐的黑衣人肃立于山道入口处，这些人穿着统一的服饰，腰间别着刀，未发出一丝声响。风吹过时，纹有白虎暗纹的衣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