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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湿漉漉的水渍,往后靠著,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从沙发后头掏出个游戏机,音效开到最大,小腿抖来抖去。

    声音大,周冲也不恼怒,反而也拿出个游戏机来,“对战对战,来不来?”他又点了根烟,火星次啦一下亮著。

    “你技术太菜,不跟你来。”周自恒撇嘴,忽而又想起些什么,起身到门口。他进门就丢开书包,书包在地上飞出去好远。周自恒从里面翻出张成绩单来。

    他翻东西很快,因为书包里压根没有书,更别提家庭作业。

    “诺,周总,签个字儿。”周自恒把成绩单递过去。

    “第三次月考成绩单?!”周冲接过,把上头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就第三次月考了?”他又看了一遍,觉得上头学科数字不对,“怎么变成五门课了?不是九门吗?”

    他烟都不抽了,赶紧问:“你其他课都交白卷了?”不是他瞎猜,而是他儿子前科太重,他想想就心惊肉跳。

    “我倒想啊。”周自恒游戏机按的哗啦啦响,头也不抬,“看清楚了,文综,理综,那是三百分的总分。”

    “理综一百二……文综七十九……”

    周冲再看一眼,没看见零蛋的成绩,这才放心下来,从沙发边上捡起西装外套,掏出笔,咬开笔盖,边签字边问,“这理综文综是什么意思?”周冲签字跟签文件似的,顺手就是一笔,有点潇洒劲儿,就是这字写得……不大看得出来写得是啥。

    文综理综……

    这要解释,说来话长,周自恒索性决定不解释,抬个头应一声:“就字面上意思。”他懒懒洋洋的,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唯独游戏机音效在客厅里响著。

    周冲签完字,洋洋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签名,颇满意,把成绩单递给儿子。

    四月天儿,夜间有些凉了,周自恒身上湿答答的,把游戏机塞进周冲怀里,就准备上楼洗漱了。

    “诶,等等。”周冲忽然叫住儿子,让他站在原地,飞快地上楼,从房里拿了一摞东西后,又飞快下来。腿脚灵便利索,气都不带喘的。

    他手上拿著的是碟片,十好几盘,高高摞起,黑色的封装,在水晶灯下,吸走了光影,好似一个潘多拉魔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周冲替儿子打开了这个魔盒,他把半截烟头叼在嘴边,嘿嘿笑,悄声道:“晚上拿回去看看,男孩子嘛,是该长大了……”最后的余音上扬,他揭开了盒盖,里头是崭新的光盘,娇媚妖娆的美人衣衫半解,印在上头。

    黄.片。

    周自恒心头跳出来这个词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玉淬一样的脸浮现出一点红,墨黑的眼眸闪烁,捏紧了手里的成绩单。

    “你烦啊,拿这个来,做、做什么!”他很有些紧张,本是中气十足的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紧抿著唇,下颌收紧。

    周冲难得见到儿子羞囧到脸红的模样,连头上一撮硬毛都软了下来,他咬著烟看了好几眼,砸吧砸吧地,调侃:“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都天天给小月亮吃木瓜送豆奶,爸爸送你这个,也是为了你好嘛——”

    他也脸皮够厚,张口就说:“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就不那么好奇了嘛,不过呢,你和小月亮……”

    “周冲!你乱说些什么!”周自恒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只差没拿著手上的成绩单捂住脸,声音低低哑哑地吼。

    他再把父亲推开:“我不要这个!”

    “真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周冲再问。

    周自恒动摇了。

    他心里有许多念头在这一刻汹涌地冒出来,又被他按下去,潮浪翻涌,在他心海里掀起滔天波澜。

    门口好像透来一阵风,周自恒身上依旧湿漉漉,但他此时却并不觉得冷,有一点火,慢慢燃烧起来,从心到身,从里到外。

    他身上滚烫。

    手里唯一抓著的成绩单成了泄洪口,被他捏紧。

    周冲掸了掸烟灰,等在一边,并不说话,他松了松领口,一会把碟子的盒子打开,一会又关上。

    隔了一会,周冲假意要捧著十几张碟子上楼:“那我还是……”

    “喂——”周自恒出声,叫住他。

    他极害羞,头低下来,胡乱揪著脑袋顶的头发,露出的耳朵尖红透。

    周冲等著,好一会,才听见他儿子低低说:“那什么……给我一张吧……”

    “一张啊?”周冲挑眉,“我这多著呢!珍藏版!”

    周自恒踹沙发,用蛮横语气掩饰慌张情绪:“一张就一张,那么多话!”

    最上头还开著的黑盒子被周冲递给儿子,娇媚的美人图画清晰落进周自恒眼底,图片带著暖黄色,勾人的暧昧。

    四月的风源源不断地从门口涌来。

    周自恒热到掌心全是虚汗,明玥脸和日渐有起色的奶桃儿在他脑海盘桓,他接过碟片的手一抖,连同盒子一起,掉落在地。

    他正准备低头,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高跟鞋。

    苏知双冷著脸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周自恒手心里团成球成绩单一并滚落下来,一路翻滚,到了苏知双脚边。

    她低头弯腰,背部依旧是笔直的一条线,把成绩单捡起来,展开,看了一眼,两根手指轻飘飘掂著,走到周自恒跟前。

    门被关上,但风声好似还在耳边,临湖的芦苇拍打堤岸,鸟雀归巢栖息。

    一张成绩单,一张黄.片,直勾勾摆在苏知双面前。

    苏知双终于露了一点表情在脸上,似笑非笑。

    周自恒全身的热度在这一刻散去,身上沾的水,回冷,四月的凉风让他血液一点点冰冻,他的脊背冰寒。

    他并不知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好似羞耻,如鲠在喉,他这时候说不出一点对苏知双的嘲讽话。

    周冲也定定地立在一边,烟灰散了一片。

    “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周自恒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他顺势一脚把地上的碟片踢开,这让他背挺直了一些。

    “我不是鬼,今天你的班主任还找我谈了话。”她没生气,语调平稳回答。她又看了看成绩单上的签名,扫了一眼捧著一摞碟片的周冲,收回视线,对周自恒道:

    “周自恒,我们谈谈。”

    ……

    【我会和你家长好好谈谈。】开学第一天,他的班主任这么和他说。

    他以为是周冲,等来的却是苏知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