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清冷的夜色下娇柔一笑,不经意间我窥见了她内里的傲骨,对我开口道:“桃花固然美好,不过本宫喜爱的却是海棠。”
我心下震动,海棠,相思不得的花儿啊。我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伤感的侧颜,她的心里,也有求而不得之人么?
我看不懂她的心思,须臾,她的婢女来寻,便与我告辞了。
我困惑于她的寄情,滟嫔那边亦派人来催了。辗转反侧之下,我择了个日子与她求亲。长夜漫漫,我总是难以入眠。她清高的面容总在我脑海萦绕,我辨不明我于她的心思。日子愈加近了,我的彷徨一日胜过一日。我曾自以为世间□□不过一念间。大约一切结束之际,我便能解脱了罢!
那夜我与她泛舟池上,盈水碧波,潋滟美好。一缕倾泻而下的月华撒在她发间,似一朵欲开未绽的白莲。她说她极喜爱星河,我暗笑,今夜阴霭漫漫,花前月下不过是庄生晓梦之痴想罢了。可她的执拗令我略略动摇,一时竟有了等待的心思。半晌,墨色的天穹竟真真切切闪现出铺天盖地的灿烂星河,璀璨地几乎耀花了我的眼。
当无际的黑暗间被呼啸而来的光照得恍若白昼,我的心又怎会没有丝毫触动?她自是极欢喜的,冲我露齿笑着,伸手去接那缓缓流下的清冷月光。微风拂起的长发半掩了我的视线,一切美得近乎虚幻。有那么一瞬,我觉着月色会停留在她掌心。
我情不自禁地执起她的手,忘却所有目的地诚挚道:“瑶儿,不若你嫁给我吧。”
她笑得极清、极淡,与我对视着良久无言。我想轻轻拥她入怀,抬起手臂时却只是略略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我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知随着自己的心不愿违背。就让我任性一夜吧,哪怕只有一夜。
良久,她颔首浅笑:“好。”
我终是得手了,换言之,我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只需收上行礼全身而退,我就能拥有寻常人永生不可得的财富。滟嫔与我万贯家财,为我亲设府邸隐居,只是将她计划中另一棋子与我同住。那是一极肮脏不堪之人,我了解不深,却也知他阴狠恶毒,害人不浅。太长的一段时日,虽同在一屋檐内,我都与他不过寥寥数语。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我大声唾骂:“贺明轩,你与我一样都是害林家的畜生,还怎么有脸面故作清高!”
我面色无虞,心中却翻江倒海,是啊,我与他又有何不同?我不曾害死过人,却生生掐碎了一女子的心呵。不知从何时起,我亦流连于花酒淫乐之间。醉人的甜香将我的身包围,置身于声色犬马之间,有时我几乎忘了我自己是谁。可每当夜色降临,瞧着窗外迤逦而入的那一抹清辉,心就陡然一痛。
没有人能抚慰我的心伤,即便是蓝姬亦不能。那些时日里,身为蓝姬的唯一恩客,我与她大醉数回,却不曾有一刻不游离在外。在我死那夜之前,若我说我不曾与她有过苟且,只怕谁都不信罢。
后来,蓝姬被她父亲接回,送入宫中为妃。她走那夜,流着泪求我带她离开。我只能连连苦笑着退却,我说我不能给她一切。漂泊数年,除却银钱,便只剩一颗残损的心肝。而我的魂,早已在逃婚那夜破散了。
我不敢去知晓傅瑶在宫中究竟过得如何,生怕听闻她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欢愉到把我忘却,又生怕她过得不好。一想起她就心痛的习惯,是我不可告人的隐疾。
可是允王、兼之林家的势力太大,我在铺天盖地的搜查中苟且度日,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难过。不知是从何得知的消息,蓝姬竟派人接我入宫暂避风头。理智告诉我该决然推拒,感情却令我逆道而行。我太想她了,就如夜风中于海上奔涌的小舟,漂泊数年无所归依。一旦寻着机会靠岸,就感动得想要落泪。
我鬼使神差地乘着运送丝绸的马车入了宫去,数年不见,蓝姬亦变了模样。她锦衣加身,令我的今夕错位之感愈发浓烈。她悲怆地对我说:“明轩,我生不如死啊!”
我悲声苦笑,她将我按至床榻之上,晶莹苦涩的泪打在我的脸庞,哑着声音诉道:“若待陛下发落之日,你以为你又能活?贺明轩,与我一同吧,让淑妃放下你。”
淑妃,她终是做了他的妃子。可是放下?我又何曾真正放下?
我一把将蓝姬压在身底,过分的燥热令我失了理智地与她衣衫尽褪地纠缠在一起。我察觉到了心头的恨,可我又恨什么呢?一切皆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害人在先,又怎怨得旁人!
蓝姬在我身下噙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紧紧盯着我的眸:“你便这样放不下她?”
我不去狡辩,却陡然停滞了身下的动作。浸淫欢场数年,我第一次明了了自己的肮脏。
我翻身下榻欲走,傅瑶却在此时破门而入,恰恰将我与蓝姬的□□收入眼底。呵呵,一切都完了!在她眼里,我连最后一丝遮羞布都被撕开,只留了脏到不堪的内里。我抑制不住心头的疼痛,冲她凄然一笑:“淑妃,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再也不见。
她俨然是怒了,却不曾上前与我征讨,只留在原地冷冷开口:“奸夫□□。”
我没有去追她决绝的身影,任由她只身而去。
不出意料的我下了大狱,又早已饮下剧毒的我却并无畏惧。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我这一生毫无遗憾,此刻我的内心该是平静的罢。可不受训的内心却总在呼之欲出的告诉我,我想见她。
我欲哭无泪,想见她又有何用?一切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在她与陛下的姻缘里,我是早已注定了的负心人。可她终究是来了,她走向我的每一步,都让我懦弱的发慌。
我贺明轩,也许生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她一遍遍地逼问我为何离开,看着她的眼泪,我失却了解释的勇气。我说着我与她的不可能,却无法说出我不爱她。
剧毒在我体内疯狂蔓延,我知道我要死了,连同意识都变得不再清明。她流着泪的面孔太过模糊,与定情那夜的星光交织在一起,我已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幻。她好像还是当初的模样,一袭青衫微微含笑。我无力地搭在她的肩头,说着我一直未敢诉之于口的话。
我说:“瑶儿,我爱过你。”
她的泪水倾泻而下,原来时过境迁,她也是在乎的。她还是与当年一般倔强,固执地说着我会有报应。是啊,如我这般的人,彻彻底底地伤了一个好女子的心,合该是有报应的。
有鲜血从我口中溅出,我却再无力去支撑自己。任由自己硬生生地倒在坚硬的地上,谁想却并无预想中的那般疼痛。朦胧间,我仿佛看到了她的脸,沾着我的血。我想伸出手去擦去她腮边的泪,却终是不能了。
我死了,可是傅瑶,我多想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