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剪头发了。
堪堪垂到胸口,刘海细碎。
不仅是外表的改变,她的神态自在了许多。
上次的见面,时自华定义为交易,金钱作桥梁,那个时候的方渡青,长发及腰,一样澄澈的大眼睛,却显得沉默许多。
这种改变也许不是她自己能轻易能做到的,猜下去的话,大概是因为……
楼道响起匆匆脚步声,时遇殊终于赶到,瞥了眼对立无言的两人,平静叫了声“姐”。
时自华扬起点笑,瞧,原因来了。
“小姑娘,帮我们买瓶水可以吗?”
点头,顺便打量了下时遇殊的脸色,方渡青嗯了声,退出这场即将发生的谈话,留一个足够的空间给他们两人。
时自华先笑了两声,“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本来我先想问人家小姑娘的,又觉得不一定她有你这么厚脸皮。”
时遇殊:……………………
他换了个姿势,走近了些,和时自华一起靠在墙上,空气中残留的烟草气还没散去,时遇殊皱皱眉,朝时自华伸出手,“多久没见你抽烟了。”
耳边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时自华直接将整盒烟拍到他掌心,“有点困,提神。”
低头看了眼,还是男人都不常抽的烈烟。
顺手揣进兜里,准备回去随便塞给哪个同事,时遇殊直接进入正题,“下午就走?”
“对,礼仪课请来的是国学大师周先生,导演写了好几封长信才让人屈尊降贵来指点我们这群戏子,你觉得我能耽误多久?”
“检查没做完。”
时遇殊很坚持,左手抖出一页纸,递过去,指着上头还没打上勾的项目,“既然来都来了,体检就做了全套,我钱都给过了。”
和一个国民明星谈钱,时遇殊是头一个,还端得很理所应当的样子。
“倒是越来越会算了。”
时自华打量着时遇殊,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又发觉自己根本拉不动这个已经身量很高的弟弟,没好气扔了一句话,“过来点。”
虽不知为何,时遇殊还是照做了。
低头闻了闻,时自华确认了猜测才慢条斯理放下时遇殊的胳膊,拿一双将笑不笑的美眸瞅着他。
“自己交代。”
时遇殊:……………………
“我再考虑要不要留下做检查。”
时遇殊:……………………
他头疼地举起自己的手,跟着嗅了下,这种快要亲到自己皮肤的感觉实在太奇怪,所以鼻端出现一缕细微气息,时遇殊立刻抬起了头。
时自华眼中尽是调笑,她抱着手臂,像在看好戏。
想到家里那些皆是双人份的瓶瓶罐罐生活用品,时遇殊顿悟,刹那的清明过后是更加的头疼。
刻意把当事人支开后,再来问罪,想来都不是什么好词好句。
“我想想,你上一任女朋友好像还是在24岁的时候吧。”
掰着指头,时自华此刻倒不慌不忙了,作出挖掘面前这口干涸枯井的姿态。
猛然被翻到旧账,时遇殊也跟着回忆了下那张脸孔,却很遗憾的模糊了不少,勉强能记得眉眼,共度的时光已不在岁月轨道上。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方渡青。身在应无回渡日,独叹青山别路长。”
“多大了。”
时遇殊隐约觉得这个对话的趋势在朝审问变.态的方向发展,可偏偏……
“19……”
一巴掌呼到时遇殊的胳膊上,时自华惊叹,“这么小就把人家拐去同居。”
不远处,拿着三瓶矿泉水的方渡青脚步踉跄了下。
她透过门缝悄悄看时遇殊,赶得巧,刚好听见时自华的控诉,但这个理由在方渡青的眼里并不存在的,作为一个暂时的监护人兼长辈,时遇殊对她施以的援手超过她想象许多许多。
正义的思想驱使着她几乎要推开门去解释了。
“我只是……暂时照顾她。”
“意思就是不喜欢人家?”
捏紧瓶盖,方渡青转身贴在墙壁上,因为疾走带来的温度立刻被带走,鸡皮疙瘩都起来。
没想到时自华就这么让她措手不及的,扔出了重磅炸弹,耳边还带着回响,这样尾音上扬语意调笑的话语好像真的有魔力,方渡青的呼吸散乱,开始对时遇殊的回答有了胡乱的期待。
在期待些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明明那些照顾不含任何暧昧的因素,她自己也清楚这个。
难免在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情节下,期待故事的发展。
“没有。”
最终时遇殊还是否认,他当然并不知道拐角处的小偷听虫的存在,却也无法全部交代小姑娘遇到的难处和过往,只能潦草揽过这从天而降的小半责任。
倒真的像在路上捡了个十八年华的女儿那么随意。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但你要记得……”
后面的话小了下去,方渡青听不见。
她轻轻动了下僵硬的脚踝,侧身去看窗外的风景,灌进来的风都是有温度的,无由来的沉闷。
吹了片刻风,脑袋还是浆糊状态。
方渡青刚想转身,肩膀被拍了下,一个身影靠过来,很自然地和她共同分享这一窗小景。
“麻烦了。”
手中的水被抽去一瓶,方渡青稍稍抬头,去找时自华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发现。
哗啦喝去小半瓶,时遇殊才止了渴,“她还是要今晚赶过去,所以联系医生提前检查时间,刚才和护士一起去二楼心理室了。”
“哦。”
离他们的检查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方渡青觉得,挤在这里看楼下老年病人晒太阳,也不是特别消磨时间的办法。
时遇殊不说话,像欣赏美景一般,目光流连了一圈,最后落到她额上,大约是刚才跑腿的时候走急了,刘海汗湿了些许。
这次没有老方在旁边,时遇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摸到了她的额头,穿过几缕碎发,带走了几点汗珠。
方渡青在片刻之间就呆愣了,刚才偷听时沉下去的心,又悄悄地长出了翅膀,一点点上升。
这点患得患失的心情,被她经过一天忙碌的检查后,很快抛在了心底,甚至在晚上很有闲情地给时遇殊做了宵夜。
两人各自霸占沙发一角,一人办公,一人玩手机,和谐相处到十点,方渡青自觉刷了碗,道了声晚安滚上去睡觉,她没忘记——自己明天就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三学生了。
很久没早起,方渡青将闹钟的音量开到最大,即使如此,伴着时遇殊敲门的声音,她才勉强睁开了眼。
关了闹钟,看时间。
六点四十整。
推开门,敲门那人已经下去了,她推回去,完成了洗漱才下楼,虽然脑袋迷蒙,不影响她在晨光熹微中看清时遇殊今天的打扮。
他穿着nfsa的制服,一身深蓝,只有袖章处是浅灰色,衬得腰细腿长,只剩帽子还没扣上,被他夹在胳膊下,正从冰箱里拿着牛奶。
许久没见他这么收拾规整,方渡青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这身红底白杠的校服,突然觉得江碧一中的校服特别丑。
餐桌上摆着面包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