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回头草了。”
他想起裴洵先前看着周念的样子,以为这是个轻松一些的话题。但裴洵没有说话。
他坐在了草地上,背对着周念的方向。半晌,才轻声说:“是来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周全。”
“……你可别欺骗别人感情。”
“……”
“不会不记得我以前说的话了吧?关于真心那句。”
“记得。”裴洵说。
宋宇真快没话说了——他发现这也不是个轻松的话题。他坐在他身边:“总之你现在已经来了——准备怎么办?”
穿过密林的枝叶,日光铺洒下来,在他身上布下晃动的光斑。裴洵将脊背放下去,躺在草叶间,用手遮住了眼前雪白灿烂的阳光。
“试试吧。”最后他说。
第21章
那天回旅馆前,裴洵去买了一册速写本。
此后数日,《山鬼》剧组里都见着一道抱着本子四处晃悠的身影。这人衣着休闲,头上还扣着顶品味堪忧的鸭舌帽,没人会把他与传闻中纸醉金迷的裴公子联系起来。是以直到两天后,才有上前搭讪的女剧务看清了那张阴影下的脸,险些惊呼出声。
裴洵并不慌张,食指抵在唇前,示意她噤声。李津也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笑着走来救场。
他也对她回以微笑,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她的手。剧务自然没放漏二人亲昵的小细节,这才想起不久前这两人热过一阵的绯闻,瞬间自以为明悟了。她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走远了,心里却还在犯嘀咕:不是说裴少的女伴都是月抛的么,怎么和这位持续了这么久?
而两人的正主都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宋宇真刚下了戏,戏里狠戾的气质还没来得及褪,他就借着这股子恶狠狠的气势,咬着牙说:“过两天就透个消息出去,赶紧的给我分了。”
周念点了点头,他也正看着在裴洵和李津勾着的手。裴洵很有分寸,只做了个虚拢的姿势,察觉他的眼神后,又很快松了手——他这才随即收回目光。
“要我说,当年张鹏就没必要安排她和裴洵做戏。这不过几天就遇到我了么?”宋宇真的气势没能维持几秒,“哎……不提了。”
他没继续抱怨下去。
两人都知道,选择裴洵的目的很好猜:和裴洵在一起,有的不只是曝光率,还有这段绯闻“长不了”的保证。以原本裴洵换人的频率,两人只要在一月内不时同框几次,就能达到炒作的目标。一月之后,心照不宣的协议就到了期,双方都只会是另一人风流史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一段认真的恋爱,反倒不是李津这个阶段的女星该有的。她刚蹿红不久,人设还停留在“有点演技的宅男女神”,这样的女明星一旦有了恋情,就是对粉丝经济的伤害。
“反正他俩早该撇清了。”宋宇真说,“估计不能给你们挡多久了——信我,你不久后就会火,盯着裴洵的人也从来不少,多加小心。”
他与周念不算太熟,这句话大约是站在裴洵好友的立场上说的,隐隐有几分嘱托的意味。周念知道他先前对自己和裴洵的关系多半没多大信心,不知他怎么忽然转了态度,怔了怔。
不过能在圈子里混到宋宇真这个咖位,当然不会犯什么交浅言深的错误。周念忖度出了这句话的分量,顿了顿,说:“多谢。”
宋宇真在他身边坐下。他看着裴洵,过了会,才问:“如果被拍到了呢?”
“那就公开。”周念说。
他答得不假思索,像是早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并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了。宋宇真惊讶地扭头看他,他本来为他想好了无数种推诿,偶遇工作只是朋友……唯独没想过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吃了一惊,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沉默着。
他想说,你这样年轻,这样前途光明,何必说这样不留退路的话,做这样干脆的决定。我又不是在逼你,也并非在试探,只是想看看能撬开裴洵、让他说出“试试”的人,究竟对未来有过多少打算。
周念坐在长椅上,正专注地看着裴洵。另一边的树梢下,裴洵与李津摆了个喁喁细语的架势,实际只聊着些诸如天气如何的日常。他靠在树干上,看似无意地瞥向这边,忽然扬起帽檐,飞快地朝周念眨了眨左眼。
宋宇真就这么看着周念慢慢地红了脸。
……不会吧,真的这么纯情?他琢磨着,在心里拨算盘。总不会是周念的演技好到了这种程度,能把羞涩演得这样自然。
但他也大约猜到了几分裴洵的心思。谁会舍得推开一个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的人呢?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宋宇真半是心酸,半是欣慰地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搞不好,这都是缘分呢。
“裴洵就在山鬼剧组”的事到底还是没藏住。那位女剧务没把这事发上网,但摄制期间毕竟无聊,山里信号又弱,没什么玩法,平日里剧组人员常聚在一起谈天,不经意地就将这八卦抖了出来。毕竟是白桦的剧组,没人在明面上传这些流言蜚语,但第二天裴洵如常般到场地时,还是感到了众人遮遮掩掩的目光。
好在从第一天来这,他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被认出的准备。裴洵索性也不躲了,他摘下帽子,向女士们微笑着行了个脱帽礼。
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后,他反而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他性子亲和,待人温柔,不多时已能和组里的姑娘们随意聊上几句。白桦见他不再避人,干脆榨取起了他的剩余价值。正巧原本周念作画时的替身近来手上被蚊虫咬出了几个红点,不再上镜,临时找人也是麻烦,干脆就抓着他推到了镜头前。
为了扮演好美术系的学生,周念在进组前突击学过一阵画,却仍没达到白桦的要求。片中为大学生作画安排了几个镜头,需要近距离拍摄他在画纸上涂鸦的模样,对专业精度要求颇高。剧组先前是找了位手形与他相仿的专业画师作替,现在换成了裴洵,竟也不违和。
拍摄那日,裴洵也没做什么特别准备。他坐在支起的画板前,随意拈着支笔,在调色盘中蘸了蘸。镜头紧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周念就站在一旁,看低垂的白云慢慢荡过他身后的绿树,仿佛那本身就是一幅画。
也就是那时,他才从宋宇真那儿听到,裴洵在国外学的就是美术。以他的身家背景,周念先前一直猜他是学金融或管理出身的,听到这个答案,不由有点惊讶。他多问了几句,宋宇真却没再说下去了。
到了夜里,两人洗漱完毕,靠在床头聊天。周念拿过了裴洵的速写本,一页页翻着。不过几天工夫,这一本已快画满了。除了偶然出现的花鸟鱼虫,剩下几乎全都是各种模样的他:低头读剧本的,听白桦讲戏的……大多是黑白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