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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切地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怕不怕。就在这时,隔壁一个人喝闷酒的大爷打了长嗝一个,这嗝就好像敲破鼓皮的一柄鼓槌,让赵维宗莫名松了口气。

    春水却大笑起来:“看你怂成什么样了,刚逗你的,你就怕了?”

    “没有,”赵维宗也笑了,“我在想怎么回答才能体现我们的革命友谊与高尚节操。”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就算你真是又怎么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事儿和其他人没关系,也没什么可耻的。我照样由不得他们瞎说你。”

    “是吗?”

    “我骗过你?”

    “那你觉得,你是萝卜还是白菜?”

    “我是土豆。”

    “土豆最难吃。”

    “哎,我说真的,你长这模样,有男的喜欢你也正常。”赵维宗纯属有感而发,但这话刚说完,春水就不搭理他了。小赵玩瓶盖的手僵在原处,好在抬眼一看春水,发现那人竟又醉倒在了面馆油腻的桌布上。

    这时天阴了,外面的知了也终于消停了会儿,偶尔吹来几阵凉风,消去了原本的燥热。

    哎,看来以后话都得摆明了说,这样多好,赵维宗心里又轻松下来,到柜台那儿结了账,又顺带着给春水要了杯热茶,然后靠椅子上优哉游哉地观察人家的睡相。

    实话实说,自从两个星期前,谣言开始在班里乱传的时候,赵维宗跟孟春水相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会儿班里的几位大喇叭不知从哪儿听的小道消息,说春水之所以转来北京,不是因为他爸的工作,而是因为一则丑闻。什么他和长沙学校里的某位老师关系不正当,而且那老师还是男的,俩人鬼混被同校师生撞见,搞得孟春水被劝退,那老师被革职云云。

    这传闻实在太劲爆,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天男女厕所里恐怕都在议论这个。当时赵维宗正撒着尿,听到这话,裤子还没拉上,立刻就火了,大骂造谣死妈还被同来放水的班主任给当场抓了包。结果回班一看,孟春水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戴着mp3做数学题。

    赵维宗觉着,他怕是已经听到传闻了,但也不好问,多少次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这位同桌淡定地看书做题,这对心思单纯的小赵来说实在是煎熬。就这么熬了俩星期,传言的热度稍稍褪了点,赵维宗也终于逮到机会,偷偷把孟春水拉出来,把话都说明白。

    现如今话说明白了,他心里算得上是轻松又自由,虽然孟春水没解释那谣言从何而来,也仍旧对过去无所提及,但又何必解释呢?赵维宗本就不是为了怀疑他,只是作为兄弟,总想知道真实的情况。现在好了,无论春水同不同意,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传谣的那几位揪出去揍一顿。

    “你干嘛?”孟春水趴那儿,突然闷声道。

    “啊?”

    “你干嘛总想着揍人?”

    “哦,”赵维宗心说怎么搞得跟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因为他们欠揍。”

    “我又不生气。”

    “我替你生气。”

    孟春水坐了起来,凝视赵维宗,道:“那如果哪天因为你老跟我在一块,他们说你也是同性恋呢?”

    “那我当然还是得揍他们。”

    “他们肯定说你心虚,所以才急着揍人。”

    “无论他们怎么说,造这种谣就是欠揍。”

    孟春水大笑:“其实你可以揍我一顿,这样就能保你清白。”

    赵维宗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你他妈的喝多了吧。”

    孟春水摆了摆手,又斩钉截铁道:“我要回家!”

    “行,回家。”赵维宗也喝得有点上头,站起身来,倒有些恍惚了。但还是自然地向孟春水伸出右手。

    “嗯?”孟春水眯着眼看他一眼,似乎是想了一想,然后也很自然地把左手搭了上去。

    “你一个人走不稳吧,头一次还喝这么多。”

    “对呀,我一个人走不稳。”

    走出面馆,进到胡同里,二人才发现天已经暗下来,像是要落雨。

    雨确实落了下来,还是暴雨,连带着疑似冰雹的东西,直往人身上砸。胡同里鸡飞狗跳,几个小孩骑着大二八狂吼而过,几点炸雷就仿佛落到了头顶。

    邻里街坊互相都熟,赵维宗这回拉春水出来腐败,特意偷摸找了个几条街外的小面馆儿,就怕被家里人抓包。谁知道这会儿倒成了挖坑给自己跳。这才刚从东头进了方家胡同,雨就浇得人睁不开眼,而赵孟两家的杂院儿则在西头,恐怕还得走一阵子。

    小酒吧的漂亮姐姐正忙着把外面的桌椅收进去,赵维宗本想搭把手,可瞅了瞅已经倒在自己身上的孟春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爸在家吗?”他把快滑下去的那人往上顶了顶,问。

    孟春水靠他耳边“啊”了一声,像是没听清楚。

    “我说,你爸在家不?咱这一身酒气的。”

    “哦,他啊,他不会管的。”

    “那就成。”赵维宗看孟春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鞋里也灌了水,袜子湿淋淋地贴脚上,怪不舒服的,又心说孟春水这家伙还挺沉,怎么跟个麻袋似的,这么拖着还不如干脆扛,于是又道:“抓稳了啊!一、二、三——”

    孟春水觉得天旋地转,脸也被墙边垂着的葡萄藤蹭了一下,仿佛赵维宗把他扛了起来,再仔细一瞧,小赵果真把他背起来了,手抓着他的大腿,还抠得特紧,像是生怕打滑似的。

    “哎,别把我裤子给扯下来!”

    “我是那种人吗?”赵维宗感觉到肩上的孟春水紧绷着身体,有点想笑,“我就怕你一步走不稳栽水沟里去!”

    “我怎么觉着有水往我领子里灌啊。”

    赵维宗想不然呢,这不下着大雨呢吗,这哥们果真喝多了。刚这么一想,就觉得头顶一冰,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自家院子,门口种的老槐树被风一吹,抖落下许多雨水来,全灌进他和孟春水的脖子里。

    虽然就和孟春水住隔壁院,厢房就隔了一堵墙,但赵维宗从没去他家做过客,也没见过他家人。今天是不得不去打扰一下了,小赵想想还有点兴奋,把快滑到地上的孟春水往上又提了提,然后就用膝盖顶开了孟春水家的木头门。孟春水家养了群鸽子,个个肥得跟鸡似的,平时停在屋檐上,这会儿却乱哄哄往檐下挤,院里一时热闹得很。

    “进屋,不用管它们。”

    赵维宗照做了,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把春水安顿好,再想点辙安抚一下受惊的鸽群。

    “你爸呢?”

    这话刚问出口,他扭头就看见窗户那儿的写字台边上,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抱着电话跟人说着什么,神色不好,似乎嘴边总挂着句“对不起”。见赵维宗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