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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受众盼的祈愿活动,被放在了位于酒街中央,最老的古树那里。人们将写有祈愿祝福的纸条卷好藏入细条红绸之中,包裹严实后,将其系在古树的枝丫上。

    古树周围,已是熙来攘往。有老有幼,也有上元夜情愫暗生的男女。人们纷纷提笔,以墨汁留下祈愿,将承载着美好期盼的红绸子系挂于古树上。

    “写了什么?”

    顾衍之撂下笔,扭头问向身边正在折叠写好祈愿纸片的暮沉。而暮沉宠溺地对着顾衍之笑了笑,将手中已经折叠好的纸片落落大方地展开给他看。

    国泰民安,岁月静好。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看到暮沉以瘦劲清峻的字迹,写下这样一段话,顾衍之脸颊上渐渐飞来一抹羞红。而看到眼前的人儿如此娇羞,暮沉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呢,写了什么?”

    说罢,暮沉便伸手去拿纸片,想看看顾衍之有着怎样的祈愿。

    “不给看。”

    顾衍之还是一贯地冷着脸,扭过头去,将纸片攥在手心里。本想留给暮沉不屑一顾的神态,而脸上如恋爱中的女般的粉红早已出卖了他。

    暮沉扫视了一圈周边的人们,发现大家都在忙着提笔写字,与身边人交谈,或是悬挂红绸,没人在关注着他们。于是,暮沉突然微微俯身,在顾衍之扭过去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尽是柔情蜜意的吻。如晨露坠在花叶之上,满而不溢。

    顾衍之慌乱回头,霎时脸上又羞又恼,而心里,却像是春天的花骨朵悄悄开了条缝一般。趁此时机,暮沉从顾衍之手里取走了那张纸片。顾衍之不再反抗,只是涨红了脸,轻哼一声,赌气走开去帮暮沉悬挂红绸了。煞是惹人喜爱。

    暮沉小心翼翼地将捧在手心的纸片打开,上面的字体隽秀灵动,看得出是一笔一划认真地留下墨迹。短短两行字迹,却看得暮沉嘴角浮起笑意,心里仿佛灌了整整一坛蜜枣酒一般。

    本愿非做帚木心,但求磐石无转移。

    暮沉笑着将纸片折叠起来,小心地用红绸一点点包裹起来。正准备前去悬挂之时,却忽然听得耳旁传来躁动人群声。

    “快走快走,锦国的兵来了!”

    “他们不是一直在街上巡逻吗?反正也不伤百姓。”

    “谁知道呢,他们现在就是半睡的老虎。万一发起飙来,我们老百姓可惹不起。”

    “就是,快带着孩子回家去躲躲吧。”

    人群的脚步声开始有些局促起来,大家纷纷表示此地不宜久留。不多时,锦国的一小众军队已经接踵而至,他们全副武装,兵甲皆备,像是随时都可以迎接一场战争。慌乱的人群从军队的高头大马身边拘谨地挤过,而士兵也着实没有伤害酒街的大家,只是骂骂咧咧地高声呵斥着,让他们把路让开。

    得赶紧去叫衍之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不仅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不让锦国军队的人看到自己。如是想着,暮沉迈开了步子,好在顾衍之就在不远处。两人见状,携手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

    可是,身后锦国士兵的交谈声,却还是传入了暮沉的耳中。

    “兄弟们,你说这小破镇子上,真能找到烨皇子吗?”

    “鬼知道。反正萧大人这么下令了,我们转着搜就是了。”

    “也是。诶,你看,那边过去那个,穿墨色长袍的,像不像?”

    “我看你是喝多了眼花吧!就算烨皇子向来喜着墨色,你也用不着这样啊。”

    第8章 第八章  久别重逢

    酒街在不安的动荡度过了些时日。

    云国已经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边境大片国土沦丧,只剩中原都城地区及其周边仍在负隅顽抗。锦国的吞并,尤其在正扩张侵略的边境,依然走和平侵占路线。

    但起初几座城池的事实证明,如若有反抗的人,锦国将以疯狂且绝无败笔的屠城侵略取而代之。懦弱的云国朝廷,几乎是见情况不妙,便以默许之姿看着锦国大军放肆地在国土内所谓“和平”的横行。

    传闻,锦国大军之所以这样做,是其军内实际掌权的军师为寻找什么人,避免战争误杀,才尽量回避争乱冲突。

    顾衍之对于此传闻,是有些不敢苟同的。如果是为了寻找那么重要的人,又怎会在早到云国抵抗后,立刻放弃所谓和平政策,以惨无人道的屠城代之?如果寻人之说当真,恐怕与其吞并疆土的政治野心相比,此人也是遥而不及。

    暮沉同酒街的大家一样,愁容满面,终日忧思。只不过,却是另有原因。自上元夜归来后,几次,他想与顾衍之坦白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其实并没有失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传闻的寻人一说对他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倘若这场两国之争以现在占压倒性优势的锦国胜利告终,与他们二人之言,又意味着什么。

    当年,他本只想借酒街之地悄悄恢复元气,静思静养,以待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可偏巧,当年私塾梅花林偶遇,心中深藏的爱意,疯长似野草。

    然而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暮沉实在开不了口。那种感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于肉身之上抓挠爬过。

    酒街已经搬走了半数以上的人家。

    小酒馆掌柜一家近期也准备搬去都城附近避难,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张罗细软,暮沉也前去帮最后一次忙。

    “顾先生是个好先生,娃一直很崇拜他。像他这样的人,生于乱世,真是可惜了。”

    掌柜的一边往马车上搬着家当,一边跟暮沉念叨着。

    “太平盛世,何人不盼。身不由己之事,太多。”

    暮沉敛了眼眸,心中却泛起涟漪。

    “再过差不多一两个时辰我就走了。酒街这地方,我打小就住着,心里也有感情了。突然要走,总感觉这心里空落落的。该死的锦国军队,不知害了多少人家。”

    说着,掌柜的苍老的脸上,划过了两行泪,又被其棉服宽松肥大的袖子狠狠抹去。暮沉竟愈发不敢与其对视,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仿佛一个眼看着自己的谎言要被识破了的孩童一般,手足无措。

    可从前,他绝非这样的人。只有别人以弱小、恐惧而臣服自己的时候。倘若自己不是生在锦国,只是这世外桃源般小镇里的普通农户,也许便不会有今日的无颜以对吧。

    上元夜那天,远处锦国士兵口中模糊的“烨皇子”一词,仿佛一把尖锐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捅进了暮沉的胸膛。

    私塾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不少人家纷纷劝解顾衍之,让他趁锦国还未大动干戈,严守关口之时,也随大家一道搬离酒街,前往都城中原地区避难。

    顾衍之拒绝了。

    他说,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想来私塾念书,他就不会放弃。街坊们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