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又聪明又有手段,母亲的眼光自不必说。赵姑娘从前是在宫里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今年才出宫。老爷每日在皇城当差,想必也听过胭脂卤肉的名声,就是这位赵姑娘的生意。才几个月的时间,已是京城里无人不知了。”
邱衍不由微微皱眉。听自家夫人这样说,他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老夫人是何等样的眼光,只见过一面,便对那位赵姑娘赞不绝口,不是她真的好到天上有地下无,就是这姑娘处心积虑讨好卖乖,博得了老夫人的喜爱。
到邱衍这个年纪,自然不信能有什么人好到完美无缺,自然而然的倾向于后一种可能。而且,清薇出宫之后选择的是自己做生意,而且做得这么大,显然也不是个会安心待在内宅相夫教子的性子。于是邱衍心里对清薇的观感也就糟糕了许多。若真是这般心机深沉,就是再好,邱家也要不起这样的媳妇。
于是他点头道,“女子以贞静贤淑为要,庭儿那个性子,还是要找个温柔贤良的媳妇,让他定下心来才好。”
邱大夫人见丈夫与自己想的一样,便含笑点头,“我省得的。只是母亲喜欢,却有些难办。”
“这有什么?”邱衍道,“依你说,那姑娘既然这般出色,想必该懂的道理都懂,让她自己知难而退便是。”
“老爷说得是。”邱大夫人点头应了。
邱衍想了想,又问,“庭儿今日在做什么?”
“说是一大早起来,就领着人在自己的院子里伐竹呢!”邱大夫人笑道,“也是他一片孝心,但母亲胃口小,能用得了多少竹子?他平日里再心疼那片竹林不过,如今倒舍得了。”
邱衍闻言,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他自然不信儿子是为了孝顺才去伐竹子的,想了想,转身去了邱庭波的院子。
邱大夫人没有跟来,说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便先去忙了。
邱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热闹喧天。进去一看,邱庭波正挽着袖子,亲自动手料理地上的竹子,他的脸倏然一沉,“孽障,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
邱庭波没想到父亲这时候会过来,连忙站起来,整理好了衣裳,过来行礼问好。邱衍哼了一声,看着满地狼藉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平日里这些竹子爱惜得什么似的,这会儿倒舍得伐了?”
邱庭波道,“往日我总想着竹乃君子之器,心向往之,自然爱护非常。其实却是我想差了,若不能成为有用之身,何谈君子之德?因此叫人伐了这些竹子下来,预备亲自动手,为尊长们做几样器物。使它们能各有所用,胜过在我这里良多矣!”
“歪理邪说!”邱衍道,“你在翰林院待了那么多年,难不成就学了这些东西?”但旋即又缓和了脸色,“你有这份孝心固然很好,只是这等微末琐事,吩咐下头的人去做便了,又何必亲自动手,耗费时光?”
不过儿子大了,他也没有多说,只道,“今日你母亲又提起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往后成亲生子,当家做主,总该稳重些才像样子。”
邱庭波闻言心头一跳,忙问,“母亲可有了人选?”
邱衍一看他的脸色,便知有异,遂道,“尚无。倒是方才去给你祖母请安,她老人家提了个人选。说是你昨日带回来的那位赵姑娘就很好。”
“当真?”邱庭波闻言,不由又惊又喜。
惊的是祖母竟然会那么喜欢赵姑娘,喜的是这样一来清薇交代的事情就更容易完成了。
这一番表现情真意切,邱衍看在眼中,不由心下一沉。他原本还担心是妻子多想,如今看邱庭波的反应,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我与你母亲都觉得不太合适。”邱衍道,“你自己的意思呢?”
来了。
邱庭波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父亲,儿子也觉得赵姑娘堪为良配。”
昨日送走清薇之后,他自己也琢磨过这件事。清薇只说让他向父母表明想要娶她为妻,至于之后事情如何走向,却半个字都没有提过。这绝不是清薇没有想到,不是后面无论如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她的打算,就是她早就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他只要说出了这句话,就算是完成了二人之间的约定。
虽说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后续的麻烦,但也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所以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邱庭波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早有准备,邱衍对儿子这番表态并不惊讶。他原本想直接反对,但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却又转了念头,道,“不过这只是咱们这边的打算,那位赵姑娘那里是什么意思,你可能拿得准?”
邱庭波沉默。
这也在邱衍的预料之中,他听妻子之言,早猜到儿子是拿不住那位赵姑娘的,这会儿不由捋了捋胡须,含笑道,“我看那位赵姑娘是个有心人,虽然我们邱家的门楣并不辱没她,但你如今在翰林院,官微职小,拿什么娶她?”
虽然不算是良配,但若能因此鼓舞起儿子的上进之心,邱衍倒觉得那位赵姑娘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虽然他知道儿子一直留在翰林院是为了什么,但眼看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如今也该到求变之时了。
这下邱庭波更惊讶了。他本以为父亲会极力反对,毕竟一直以来,家中透露出的意思,都是要挑一位门当户对的闺秀。他心里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也没想过忤逆。
难不成又是赵姑娘在背后做了什么?可祖母那里也就罢了,她若是连父亲也能影响,又何须自己来做此事?
想不明白,邱庭波也就暂且收敛起了思绪,道,“婚姻之事也不必太急,今上刚刚登基,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也许转机就在顷刻之间,也未可知。还请父亲大人稍安勿躁。”
……
邱庭波发誓,自己那句“转机就在顷刻之间”只是随口胡言,用来搪塞父亲的。
实则他自己也知道机会渺茫,只是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而已。毕竟他自己也很清楚,他自己的才能就在案牍方寸之间,口舌三寸之上,在做实事这上面并无任何建树,也绝不可能比大多数干才做得更好。
所以他一直在等。
当然,这种等也不可能完全是无望,否则就不是坚持而是犯傻了。
事实上,邱庭波在翰林院这么多年,当然不可能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成过,否则也不可能被翰林院里的那些老前辈们这般看重了。然而无奈的是,不管他做了多少事,不管上司如何提携,他都始终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仿佛这个人彻底被遗忘了一般。一开始大家还会惊诧,时间长了习惯了,只以为是邱庭波什么地方不合上意,也就不再强求了。
当然,他们都可惜这个年轻人。但官场上,像邱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