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米兰热浪滚滚,骄阳像蒸笼一样炙烤着大地,道路上平坦的石板面在炽烈的阳光下泛着白光,一彪飞骑泼剌剌在上面踏过,留下一连串反白的马蹄印。
弗雷安·盎格鲁公爵的官邸坐落在米兰的繁华区,高耸如云的尖顶象征着这个家族不凡的武勋与荣耀。
在大门前勒住马缰,古格目前最高的实际掌权者冷着脸跳下马来,匆匆进门。
参谋官哥顿·西蒙中将摒着气息紧紧跟上。
“亚格兰人控制了塔伦,他们的军队将从塔伦绕到侧击辛加要塞,是这个意思么?”
“听说安妮卡女大公已经怀有亚格兰皇帝的骨血,而亚格兰也默认了这个事实,行政总长修格·埃利斯公爵已经抵达贝城全面整顿塔伦局势了。”
“目光短浅的塔伦人!”弗雷安低头暗骂了一句,一甩披风踏入正厅,“部队集结完毕了么?”
“辎重、粮草等等准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所有现役军人已经全部归队,只需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出发。”
“让元帅府所有高级军官到会议室等我。”
“是,大人!”
弗雷安缓了缓:“苏尔曼卿呢,还是老样子?”
哥顿沉默,只是点了一下头。
不觉两个人的脚步已经在一扇雕花的门前停下,弗雷安皱了一下眉,拧开门锁。
酒气扑面而来。
装潢精致的房间,猩红色的法兰绒地毯上蜿蜒着馥郁芳香的琥珀色液体,缓缓的渗开去。淡褐色头发的懒散青年靠着柜子坐在地上,手里托着精致的高脚玻璃杯,边上82年的红酒已经开了好几瓶,空荡荡的长颈酒瓶错落散了一堆。
哥顿参谋官不由得叹息一声,偷偷瞥一眼自己的主官,弗雷安眉峰益发蹙紧,只是终究没有发火,淡淡地叹了一声:“你打算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
苏尔曼·埃蒙斯耷拉着头没有说话,弗雷安拼命隐忍着自己跳动的神经,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随便你吧,如果你一直想生活在‘火烈鸟’的死所造成的阴霾里的话。”
“你当然会这么说,身为上位者,那不过是必要的牺牲而已。”身后传来褐发青年无情的讥诮。
“战争本就是一场华丽的嗜血盛宴,每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为生的人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弗雷安回过头,灰色的眼睛冷郁,“至少火烈鸟是为了古格而死的,而你呢,想要在这里醉死为止么?”
苏尔曼为他冷冽的眼神所摄,冷笑了一声,别开视线。
“元帅——”
柯尔特高阶副官从走廊里匆匆奔来,喘着粗气,“不好了,最新的消息,辛加要塞陷落了!”
弗雷安变色。
“亚格兰的枪骑兵,已经占领辛加要塞,挥军向北,深入我国境内了!”
“下达全军动员令,各部马上集结待命,还有马上召开元帅会议。”
弗雷安一甩披风,准备转身。
“哐当——”酒瓶破碎的声音后面传来,刺激着耳膜,褐色头发的青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喂,你现在能给我多大的指挥权?”
王国历229年八月上旬,驻守古格东南防线的边防军面对从塔伦绕到而来突然出现的亚格兰“枪骑兵”——蔷薇骑士团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战略要地辛加要塞很快陷落,随后蓝德尔·斯加奥上将旌麾西指,呈弧形线由南自北拿下萨图、罗迦、枫林等几座城池,大有将此线以东全部纳入亚格兰版图之势。
“是谁说古格人很厉害的,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古老的城门打开,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城门里滚滚开过,旌旗遮蔽了天空。
蓝德尔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的晃着马鞭,一出城门,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旷野,顿觉胸中豪情万丈。
刚刚赶过来跟他会合的妮塔波曼·温德少将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被一个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无赖打败,还真是不幸。”
“妮塔波曼少将,你怎么可以这样诋毁你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上司呢?”被浇了一头冷水的某蓝发生物混若未觉的无辜地眨着眼睛,“看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真是错过了上司我骁勇善战的英姿啊……”
“我只知道我回来以后后勤长官跟我叫苦不迭……”金发的美女副官恨得牙痒,“从来不用操心后勤保障,不用扯着嗓子整肃军纪,连作战路线皇帝陛下都已经做了部署,大人,您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随你怎么说,军典处看的是胜利的武勋而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蓝德尔没心没肺摇头,“不过统战会议只负责拟定大致的作战方案,其余则取决于指挥官本人的素质,没有长官我的提点你不会连这都忘记了吧?”
他举起鞭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很大的弧度,对着阳光眯起眼睛:“萨图、罗迦、枫林、格仕丹,再到离江渡口,这一带本来就是亚格兰的土地啊……”
他突然心情大好起来,兴冲冲加上一鞭,冲到了队伍的前头。
妮塔波曼在对着扬起尘土愣神片刻之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加上一鞭子赶了上去。
过了八月中旬,蓝德尔的枪骑兵已经席卷萨图、罗迦、枫林、格仕丹以东的大部分土地,将一枚枚锐利的尖刀插入这片区域的各大要塞,似乎在昭告脚下这块土地的归属权。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枪骑兵铁骑所过之处,以刀枪开辟的行军路线,恰恰正是索菲亚女皇在位初年的大陆版图中古格与亚格兰的边境线。二十年前“临川会战”的惨败不仅重创了亚格兰王国的元气,还令王国丧失了拉格龙河以东大片的领土,那么这一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是否又是年轻的波伦萨皇帝意欲收复失地的开始呢?
西南边陲的空气到了八月底依然是湿热而沉闷的,拉格龙河流域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雨季却即将结束,断断续续下了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便渐次放晴,从层层的云朵里绽放出耀眼的阳光来。
“蓝德尔的速度够快。”看完最新送达的塘报,皇帝站在旗舰的舢板上微微笑了一下,远眺烟波浩渺的河面,眼底流过几丝高深莫测的弧度。
“取道塔伦,古格的边防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吧?”
帝都军军长菲利特·加德浅浅一笑,皇帝却侧了眸,“菲利特,你说朕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
菲利特楞了一下,无奈的摊手:“陛下的决定,总是有道理的。”
“现在连你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了。”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叹了一声。
“不是的……”菲利特显然被他突然流露出来“哀怨”眼神吓到,头疼的皱了皱眉,“蓝德尔攻下萨图一线,正是宣告了亚格兰收复失地的决心,从战争的名义来说我们是正当的,只是……”
“你不满我对塔伦的处置?”皇帝轻笑一声。
菲利特低头不语,半天道了句:“听说安妮卡女大公有了身孕?”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虚虚实实的莫名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