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乔的又事多:“哎,我听说这位仙栖师傅弹得一手好琵琶,我还正想见识见识呢!怎么,没这个巧缘分?”
“不能够呀!”香鸾连连赔笑,“今天晚上五爷怎么高兴怎么来!”
说着,将琵琶往我怀里一塞,顺手接过三弦来,笑:“我们唱《赏中秋》,对唱。五爷,您看行么?”
乔炳彰一听更开心了:“好啊,那敢情!仙栖,我正想着你是不是真的会弹琵琶呢,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不是?”
又是那句话,我气得就快翻白眼了,可一屋子的人,个个盯着我,大气不敢喘一声,就怕我跟乔炳彰翻脸——他可是财神爷啊!他可是地方一霸啊!
只恨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
我红了眼,硬生生将怨气咽回肚子里。
手挑琵琶弦,口启商宫调,唱的是许仙的词——七里山塘景物新,秋高气爽尽无尘,今日里欣逢佳节同游赏,半日偷闲酒一樽。云儿翩翩升,船儿缓缓行,酒盅儿举不停。脸庞儿醉生春,情至缠绵笑语温。娘子啊,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方能够缔结丝罗,攀了你这女千金。我好比:得水的鱼儿有精神,我是暮暮朝朝,忘不了你白素贞!
唱到最后,他竟跟着唱了起来,只那一句:“我好比,得水的鱼儿有精神,我是朝朝暮暮,忘不了你!”
省去了“白素贞”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竟是那样的可恶!
他那眼神带着刀尖子往我身上一下一下的割。
我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再也忍不了,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琵琶往地上使劲一砸!
这下吓坏了香鸾她们,我知道,她们没有局子上给客人甩脸的说法。这是行院人家的大忌!
可我再也顾不得了,人活世上一身傲骨,不能轻易叫人折了去!我扫视一圈,一屋子的人紧绷着,害怕得不行。我心底忍不住大笑起来,可惜!可惜师哥不在,否则他一定明白我!
我狠狠地瞪着乔炳彰,心想,气吧!狠狠地气吧!你要不打死我,你就是个孙子!
谁知那人盯了我半天,反倒笑了,鼓掌道:“好好好,好一出怒摔琵琶啊!这许仙没想到,不是个泥人,倒也是个有三分脾气的嘛!”
他说完,挥挥手:“好了,热闹过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我眼看见所有人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往四面八方躲,也想趁乱离开,没想到就听他又发话:“仙栖留下。”
这么多人,不知是哪个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了人群。
第6章 忍无可忍
霎时间,原本乌泱泱的一堂屋的人都散光了,只有乔炳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仙栖,过来。”
我僵在原地不肯动弹。
他却玩味着,笑了:“仙栖,你架子不小啊!要见你一面,可比见头牌的姐儿难多了!”
我顶了回去:“五爷按着行院的规矩来,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事。”
“行,算我的不是。”乔炳彰乐了,“可你脾气也不小啊!”
他的目光落在被我使劲摔在地上,断了弦的琵琶上,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琵琶走了过去。
我与琵琶不过一步之遥,见他走近,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乔炳彰却没发难,他弯下腰,抱起琵琶看了看,一脸的叹惋:“这油沽过的琵琶是有年头的,声音也比一般的响亮,怕是跟了你有日子了,这么一毁,岂不可惜?”
我紧绷着脸不说话。
他将琵琶抱在怀里,拨了一下剩下的弦,侧耳听了听,啧舌笑:“还真是不错呢!你真舍得?”
舍得?可拉倒吧,这琵琶是师傅送我的,跟着我好几年了,平日靠它吃饭,寂寞了靠它打发时光,如今摔坏了我岂能不心疼?可心疼归心疼,我更讨厌他那幅自以为是的模样!
乔炳彰说话间,将琵琶递给了随从。
我急了,冲上两步:“你干什么?还我琵琶!”
他却趁机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使劲圈进怀里,笑得得意:“仙栖,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找个人接好弦再还给你,岂不好?”
我使劲扳他的手,沉下脸:“用不着!我自己会接!”
他死活不肯松手,就这样圈着我又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又端起酒杯,笑了笑:“仙栖,咱们刚喝过一巡,照着你们这儿的规矩,是不是还差两巡?”
我拼命想甩开他,边呛他:“五爷不理会我们这儿的规矩,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乔炳彰笑,“你说没有单点你的道理,我就坐在这儿,点了你们沁芳楼一楼的人,现在是他们自个儿走了,与我不相干。我怎么就不守这儿的规矩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恼怒自己想得不周全。
仍是不能遂了他的意,我耷拉下眼皮,说道:“既然五爷肯守我们行院人家的规矩,那是抬举我们。”
我故意顿了一顿。
果然,他笑着点头:“仙栖,你明白就好。”
我短促一笑:“既然五爷赏脸赏了我们这儿的规矩,就请五爷遵循到底吧!我是个琴师,不是卖身的倌儿,五爷要是想听曲,就请松开我。”
他反问:“若我不想听曲呢?”
“那就请五爷另点别人吧!”
乔炳彰仰头大笑起来,仿佛我说得很好笑一般。
我沉着脸,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不巧,正对上他笑弯了的一双眼。
他渐渐敛了笑,捏着我的下巴,硬是扳起我的头,让我直视着他。
“仙栖,你生得真是漂亮啊!真是宜笑宜嗔,宜喜宜怒,怎么着都好看,都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语气流里流气,像个十足的地痞流氓。
我真生气了,手上不知哪来的劲,竟把他的手从我的下巴上推开了。
“五爷是读书人家的公子,岂不闻皮相之见如浮光掠影,只能求一时,不能保一世么?”
他嗤笑一声,忽然眼睛一亮:“仙栖,你读过书?”
我咋见他这么欢喜,还没明白过来,转念一想,这才醒悟——他哪是真关心我读没读过书?他这么高兴,无非就是像别的嫖 客一样,姐儿自然是要会琴棋书画的,要是还会念两句诗词歌赋,那就更加分了!
“没念过!”我冷笑,“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念书呢!”
乔炳彰显然不相信我,他托起我的手,在万盏烛灯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捏住了,使劲摩挲了两下,劲大得几乎搓起我一层皮!
我疼得直想抽回手。
他似乎对我的手很是感兴趣,说什么也不肯放。
“仙栖,你这双手可真不像穷苦人家出生的,这么得干净漂亮,甚至一点茧子也没有。我第一次看见了,就琢磨,这样素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