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写下去,最开始那个不成形的“健”字也被他用两横毫不犹豫地划掉了。
他心情愉悦地眯了眯眼:“好,不看。”
只不过他哪里知道,少年愁的其实是自己歪七扭八的字体被方枢怀看到。他偷偷看过方枢怀写的纸条,那上面他的名字像是从花里长出来似的,一笔一划说不出的帅气漂亮,赏心悦目,光看到那行云流水的“张晗栎”三个字,他就能想象到方枢怀指节分明的手是如何一停一顿,一撇一捺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的名字这么好看!好看爆了!
回过头看看自己认认真真写出来,却还是歪歪斜斜的字,少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几年学汉语全都白学了。
其实他还会写德语花体字呢,写得可好看了。可是有什么用啊?方方的名字是端端正正的汉字,不是那些蝌蚪一样的字母啊!
趁着方枢怀去买串纸笺用来挂树上的绳子,少年偷偷凑到卖纸笺的小哥哥身旁。
“小哥哥,这个,字写得越漂亮就会越灵吗?”
“应该没关系吧?”
“你说了应该,我有点担心……”
“唉你不用担心,这里字写得差的多了去了。”
“你看,如果这里的神会看这些纸条,那看到字漂亮的纸条肯定很高兴,就说我给你实现这个愿望吧。看到字难看的他就不喜欢,就不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了——”说到这里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吓到自己了。越想越有道理,少年立刻朝小哥哥说道:“小哥哥快给我几张纸条,我要再写一下!”
写的过程中,少年简直是卯足了劲,横是横竖是竖钩是钩的,恨不得自己会楷书隶书宋体,三两下就把方枢怀的名字写得漂漂亮亮,写得笔尖都快把纸笺戳破了,最后终于写出自己满意的字来,虽然比不上方枢怀写的那些字,但至少比第一张要好看多了。
少年举着纸笺看了大半天,最后又不放心,在方枢怀的名字下面特地加了一行华丽流畅的花体字,这个他拿手,而且写得好看!
要是神看到这张纸条,他肯定会喜欢方方名字的拼音的!就算他写的汉字很难看,但是那几个花体字真的很漂亮的!
而且为了让神看懂,他特意写了英文。
少年眯着眼,追着方枢怀的身影,喜滋滋地想着神看到他的纸条肯定会保佑方枢怀平平安安了。
这边,方枢怀已经走到了树底下,他的前面一个老人正举着手,艰难地将纸笺挂上树去,方枢怀上前一步,站在老人身后,托着老人的手,将纸笺挂上了树枝。老人高兴地转过身道谢,方枢怀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客气。
下一刻,像是知道少年在看着他,方枢怀转过头来,对着少年露出一个笑容。
温柔又宠溺。
正中红心——
少年察觉到自己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心脏也开始乱跳,他忙收回视线,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方方怎么那么好看呢!
脑中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少年神思不属地朝四周胡乱看了几眼,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被不远处的一个摊位给吸引了。
那个摊位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根竹竿,上面挂着几排红色的细绳,最上面却是一个小巧的风铃。摊位旁边,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将那一根根红色细绳收起来。旁边来来往往都是人,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周围却像是隔了一层膜,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片真空地带,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看见。
年轻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对上少年的目光登时一愣。
张晗栎也楞了。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合身的蓝色道袍,身形清隽高挑,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夏天的热意影响,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清清爽爽的。
那人忽然一笑,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刚走到他身边,就听那人好听的声音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少年瞪大了眼瞧他,不知道应该说谢谢还是应该扭头就走。谁知那人自顾自从后面竹竿上摘下两条细绳放到他手上:“呐,这是长命绳,送你了,绑在手腕脚腕上都行。”
掌心两条红色的细绳,跟夜市上五块钱两条的装饰品没什么两样,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地问道:“为什么送我啊?”他们才见面呢。
年轻人笑得理所当然:“因为你好看啊!”
话音刚落,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忽然响了起来,正是那挂在上头的风铃。那年轻人脸色顿时一变,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快速又似朋友一般说了一句:“我这就走了!有机会再见!”说着在少年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摊子也没收拾,转身就钻进了身后的林子里去。
少年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那道蓝色的衣角快速消失在树影间。
说起来,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
片刻后,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幽的檀香味。一个男人出现在张晗栎身侧。
少年侧头看去,见到的便是男人一头及腰的长发,以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袍。男人面貌俊美,眉眼却很冷,带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性,只看了一眼,少年便觉得自己被他身周隐隐围绕的气势给冻僵了。
男人眼皮懒懒地耷着,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前,慢吞吞地捻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男人站在身侧,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下来,少年忽然有种重重梵音入耳的错觉,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男人微微侧头,却没有将视线投向少年那张脸,而是落到了他依旧摊开的手心——那上面挂着两条红色细绳。
“他既送你长命绳,你便收着。你二人前世因缘本该断了,今生却因变数得以延续,此后命数自当福祸相依、荣辱与共。”顿了顿,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长命绳,也是个交代。”
说完也不待少年反应,男人往前走去,走到那串精致的风铃前却停住了脚步。他抬手将那串风铃拿下,眉眼间霎时仿佛冰融雪消,丝丝寒意只在瞬间变转化为缠绵缱绻,无所遁形。
张晗栎还待在原地,耳中回荡着那男人的话,似懂非懂。等他重新朝前面看去,男人已经消失,就连那个简陋的摊子都已经不见踪影。
少年忽然一阵恍惚。
方枢怀将纸笺挂上树后便转回身去找张晗栎,但是只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心下顿时有些慌张,迈步朝少年原本待的地方走去,但没走出几步,他便见到少年在另一个角落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栎栎?”方枢怀走近,惊讶地见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