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真是大慈大悲的神仙转世!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淳于姑娘,还望姑娘海涵,请姑娘受小的一拜!”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淳于敷磕了几个响头。
“这大礼我可受不起。”淳于敷笑着摇头,让他起身,问他说,“钱多小公子,你们家公子的这病症,是从何时起的?”
钱多挠挠头站起来,“小的也不大清楚,小的是后来才进府里的,不是家生子,印象里,进府不久,少爷就发病了,就从那时候起,老爷就吩咐小的要好生看着少爷,看看不好,就要给少爷喝点茶。”
“是么。”淳于敷沉吟着点头,又问他,“那这府里,可有钱家的家生奴婢?”
钱多正想答话,木雪忙打断他,向淳于敷道,“这些缘故,淳于姑娘还是往后再问吧,当务之急,还是给她配药吧。”
“……四小姐说得是。”见她眉目间掩不住焦色,以为她是担忧钱玉身子,淳于敷会意地点头,“文施这就回去翻翻医典,配些药出来。”
“那就多谢淳于姑娘了。”木雪松了口气,感激道。
还好她没再问下去,否则,钱玉不是钱老爷亲生这件事,可就藏不住了。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能让淳于敷知道钱玉身份的隐隐之感。
木雪心头疑惑不已,想了想,还是归咎于,她不大信任淳于敷的缘故。
不眠不休地在房里捣鼓了一整天,才好说歹说算是配出来了一味药。
望着自己的心血,淳于敷来不及喜悦,顶着乌黑的眼,就急匆匆往钱玉的房门跑。
又是一个暮日西垂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们知道自家少爷得了病,好几日没醒转过来,少奶奶守着他也好几日了。
因而说话做事时,都轻手轻脚的,甚至有时只递递眼色行事,偌大的府里本来就冷清,如今行走在钱玉院落前,更有种荒凉之感。
沉蔼的暮色像得了沉疴的老人,将昏黄的光镀在院落的青瓦上,拉出一片斜影,有几只乌黑的老鸦站在房头“嘎嘎”的哀叫。
淳于敷沉着脸把那几只寒鸦赶走后,继续在寂静的廊道走着,最终在钱玉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轻轻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木雪疲累的声音,“淳于姑娘是么,请进。”
屋里很黑。只有竹窗投进来的光可以让她慢慢行走,而不至于撞到桌椅上。
木雪清瘦的身子背对着她,正守在钱玉榻前,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时,从竹窗投过来的一些光中,淳于敷敏锐地发现她一双灵秀眼里铺满了血丝,显是好几夜未合眼。
“还未醒么?”淳于敷拿着药,望望榻上静静躺着的钱玉,皱眉轻问道。
“没有,前几次都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好了的,这次不知是哪里不对,这般时候也未醒。”木雪摇摇头,抑下心底忧虑,也望向榻上的钱玉。
她一身锦绸玉冠,双手合拢在腹部,看上去和睡着了的寻常美貌贵公子没甚区别。谁也不知她就这样睡了几天几夜,身上冰得像从雪地里走回来一样,若不是她心口尚有余温,她还以为她……
“四小姐也该去略躺一躺,否则,钱公子醒了,四小姐倒下去也不好。”
“等她略好些,我再去睡吧。”木雪叹了一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她,“淳于姑娘,药可配好了?”
“好了的,不过这药,是以毒攻毒的制法,钱公子,怕是要虚一阵子。”淳于敷把手里装了药的小瓷瓶递给木雪道。
木雪担忧不已,“如何是以毒攻毒?后果又是如何?”
“这以毒攻毒,说起来颇为繁琐,不过,四小姐请放心,这药,绝不会害了钱公子的。”
木雪看着她盈满笑意的脸,好一会儿,叹息道,“难为你知道她的身分,还唤她为“公子”。”
“呵,称谓惯了就改不得了,再说,文施说过,不会说出钱公子的身份,就是不会说的。”淳于敷郑重地看着她,伸出右手,道,“四小姐可要文施发个毒誓?”
“不必了。”木雪迈着沉重的步履转身,把瓷瓶捏在手里,唤她,“淳于姑娘能否帮我将她扶起来?”
淳于敷点头,“自然可以的。”
***
朦朦胧胧睁开眼时,竹窗外的天亮堂得很,似乎,又是新的一天了。
钱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还没来及看看自己身处何处,就听见她旁边传来“铛啷”一声响,似乎是碰倒了茶碗的声音。
继而就是小丫头狂喜的叫声,“少奶奶,淳于姑娘,少爷醒啦!”
她一边叫一边往外跑,听见一声门响后,钱玉艰难地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就见从门口“呼啦啦”跑入一群人,为首的木雪神色又惊又喜地走到她床沿前坐下,轻声问她,“怎么,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钱玉不答,绝色的脸上苍白一片,摇头痛苦地咳嗽了一声,“咳咳……我昏过去时,你们是不是给我服药了,那药,是谁配的。”
“是我。”淳于敷从木雪身后站了出来,微笑看她道,“怎么了,钱公子?”
怎么了,她还有脸问怎么了!要不是她如今身子虚,她都想摇着她肩膀问她,是不是和她有仇了,要这么折腾她!
趁她发病没有多少意识,给她灌了一碗也不知是什么药,让她昏迷着都觉得难受得紧,浑身上下冰冰凉凉的,迷迷糊糊的似乎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起夜的次数多得她恨不得就赖在茅房里被那些蚊虫咬死算了!
“哎呀,钱公子,你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呢。”淳于敷看不见她隐于心的的怒色似的,笑得异常和煦,“怎么样,文施替钱公子开得药,见效吧。”
为了把根种的毒从她的血里□□,她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这样上吐下泻地折腾了许久,虽说不能根除,好歹是打散了她血里毒气,再慢慢治起来,可就容易多了。
看淳于敷笑得跟朵花似的无害样子,钱玉恨恨地咬牙,片刻后,决定不和她计较。转身望木雪,“现下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好几天了,身子真的没有哪里不适么?”木雪担忧地问,细细又把她从头看了几遍。
“不碍事的。”钱玉对她微微一笑,眉头又聚拢起来,“我睡了这般久,外头的那些流民可怎么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