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时候，特别喜欢写泛舟的情节。"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住，满怀憧憬地笑着，缓缓讲述，"男主和女主在船上打斗，飞高飞低，剑上沾着江水，打斗的时候，水珠就在彼此的发梢飞舞。或者，一个在船头抚琴，一个在船尾弄箫，鸾凤和鸣，岁月静好。"

    "我写过各种场景。"吴忻依旧撑着脑袋，但她的目光却从顾慕阳身上散开了，仿似在想象她说描述的那一个个画面。

    "那时候写着写着，我就会忍不住想，如果那就是我和我男朋友该有多好啊。花痴过后，我就会认清现实，认清我没有男朋友的现实。于是我开始想象我男朋友的样子，想着想着，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你的身影。"

    "可是那时候我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吴忻，人故意才看不上你。"

    "现在好了，我的春秋大梦实现了。"

    吴忻撑着脑袋的手早已放松了，她把双手平举起来，闭上双眼，"人生圆满了。"

    顾慕阳就那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静静地听她讲着。等她浑身放松地舒展在阳光下，他忽而问她："写文和教书，你更喜欢哪个？"

    "当然是……"吴忻睁开眼来，"喜欢你呀。"

    顾慕阳没忍住弯了唇角，眼里却还是认真的神色，"吴忻，我说认真的。"

    吴忻转头去欣赏周围的景色，仿佛毫不在意似的，笑着道："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对于写文，大概一开始纯粹是个人喜好，后来有了读者，看着他们跟着书中的人物一起喜一起悲，看着他们每天巴巴地等待更新，写文对于我来说，就不是简单的喜欢而已了，它成了一种道义。"

    "教书更是。我一开始对教师这个职业真的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后来写文赚了点钱，感觉自己能养活自己了，也便懒得去企业里辛苦打拼了，直接考了个教师资格证。后来想到你，想到我们中学时的那些岁月，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荣市一中。等真正教了书，看着学生们努力的样子、调皮的样子、骄傲的样子，无助的样子，我才开始喜欢上这个职业。"

    "它让我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吴忻的眼神变得渺茫而欣喜，"看着学生们一点点成长，我很开心，那种喜悦，是那漫长的写文岁月从不曾带给我的。"

    "原来如此。"顾慕阳点头，"我大概知道了。"

    可是有的时候，人生轨迹往哪个方向走，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够掌控的。喜欢如何？用心又如何？喜欢可能会痴心错付，用心可能英雄无用武之地。

    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的，只能交给时间解决。

    "出来玩，我就负责美美美，你就负责拍拍拍。咱们不谈过去，不贪未来，不谈理想和生活。" 吴忻站起身来，笑着朝顾慕阳招了招手，"快，给我拍照，拍得丑了就回去把我p美，我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顾慕阳拿起相机，"好。"

    二人在西塘玩了三天。返程的时候，吴忻看着顾慕阳问他："你说，现在我们回去，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顾慕阳叹了口气，"总之我的小长假没了，回去就要没日没夜地给你做婚纱，为将你娶进门的伟大事业拼命奋斗。囊萤映雪，刮垢磨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吴忻，我高考都没这么努力过。"

    吴忻还没来得及皱着眉头剜他一眼，就见他捧着心脏的位置，作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道："想想以后的悲惨生活，我就好难过。吴忻你快来安慰安慰我。"

    吴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我这么努力地演戏逗你笑，你竟然都不配合。"顾慕阳哀怨地放开手来，恢复了常色，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你放心，最糟的结果我们也都想过了，无论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不怕。"

    "我才没有怕。"吴忻撇过了脸。"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是么？"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吴忻喃喃自语，"故意，我以前写这话时，心里总是很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一切都无法在我心里起任何波澜。可是落到自己身上，其实，我好像还是怕的。"

    "怕是必然的。"顾慕阳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可是如果楼塌了，我就再给你起一座。你不必怕。"

    顾慕阳顿了一下，"更何况，楼未必就会塌。"

    也许是之前的心理准备做得太充分，所以但凡高于最低预期的，都会给人以惊喜之感。吴忻回到荣市之后，一个个惊喜扑面而来，她都没忍住有点热泪盈眶。

    整整一个周了，在这个信息膨胀的世界里，她不过就是苍山一角、沧海一粟，很快便淹没在了信息的洪流之中，若非特意去搜索，基本找不到有关她的痕迹。

    她点开自己的微博，私信依旧很多，她没有一一去看，径直进了自己的微博，这才发现，不过短短三四天，她所发布的声明的转发量、评论量竟然都破了万，她没有细细去看，但是从前面的那几条评论看来，似乎支持她的声音更强一些。

    虽然她也不能确定是她的读者，还是顾慕阳雇的水军。

    而那帮闹事的家长，自一中将她停职在家，闹了两次也便偃旗息鼓了。此事竟然还惊动了上面，学校接到指令，要严查吴忻的教学成绩和工作表现。人民教师，理论上并不可以身兼数职，但如果不影响教学任务与进程，教育部也不能把所有的教师都禁锢在教学这冰山一角，压抑教师的才华。

    所以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校方发出了公告，详列了吴忻的教学成绩和课程研发成果，决定撤回之前将吴忻停职查办的决定，仍让她重回岗位，教书育人。

    吴忻回学校的那天，仍然有别样的目光伴随着她，但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说了。

    回教室上课的时候，学生们还给她准备了个小礼物，她才走进教室，就被黑板上参差错落、各具特色的话语晃花了眼。

    "欢迎吴老师回来——"学生们欢呼着，声音不够齐，却足够气势磅礴。

    吴忻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

    第59章

    之前焦头烂额的时候, 吴忻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别的。谢冰清的状况有所好转，她本来很开心, 后来成了过江的泥菩萨, 她也便忘了。

    等日子重新步入常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