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漂亮,她那件褙子是今年春上江宁织造府的贡品。不过我不喜她这个人,假得很。这么多年,我见到她从来都是貌美如花、端庄大方、斯文有礼的……去年你不是在家服侍太夫人很少出门,一次我在茂国公府做客,如厕出来,看到她不知何事对身边的丫鬟发脾气,面目狰狞得很。”
却见叶棠突然抬起头,脸皱成一团,一丝鲜红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玉簪见状,唬了一跳,赶紧掏出帕子,捂在了叶棠的脸上。
“哎呀,怎么突然流鼻血了?”秦文玥扶着叶棠找了块阴凉的石头坐了下来: “你先坐着,我让人找点水,给你擦擦。”她的丫鬟紫鹃听了,立刻回身去找水。
“这是怎么了?”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叶棠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丰秀儒雅的少年站在三步开外。
他面露关切之色:“怎地流鼻血了?石头上凉,还是坐这边木凳上。”
“五哥,你怎么在这?”秦文玥一边说一边把叶棠扶过去坐下。
叶棠认得那少年,他是秦文玥的的胞兄,大名唤秦文赫,今年十四岁。
秦文赫应了一声,又朝叶棠看了一眼,急忙垂下眼,道:“外院喧闹,我出来透口气。”
他穿着湖色山水楼台盘领袍,腰束一条鸦青色缀玉腰带,腰带上坠着个通体无暇的碧玉佩,肩上还落着些许粉红色花瓣。
紫鹃很快提了水来,玉簪就着水洗了帕子,给叶棠换上,低声问她:“小姐,怎样了?”
叶棠一直仰着头用帕子堵着鼻子,所以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嗯,好点了。”
“五哥,今天娶亲老爷都是谁?身份显赫吗?”
“嗯,都是有官身的,其中有三位还是世子。”秦文赫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叶棠渐渐止住鼻血,一抬头,见秦文赫还杵在一旁,她略觉尴尬。不过她见秦文赫态度坦然,略一犹豫,站起来大方地道了个万福:“我已好了,秦五哥自去忙吧。”
“哎呀,你的衣服上沾到血了,到我屋里去换身衣裳吧。”
听了秦文玥的话,叶棠低头一看,她这件簇新的藕荷色褙子上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好,就借你的衣服一穿。”
“五哥,我们先走了啊。”
两人和秦文赫告辞,在抄手游廊转角处,叶棠不经意间回头一瞥,那湖色的身影还在原地站着。
☆、第五十章
一进农历六月,燕京城四处热浪滚滚,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宜年居的内室因为角角落落都放了冰块,比外面凉块多了。
叶棠进来就见临窗大炕上、茶几、太师椅上铺满了各式各样装首饰的匣子,甚至有些就那样大喇喇打开了盖子堆在屋子正中的地上。
望着一室的珠光宝气,她笑着问太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太夫人见她一张粉脸红得像晚霞,鼻尖额头沁出点点细汗,立刻让丫鬟切了用井水湃过的西瓜来。
然后才答道:“你培表哥九月就要成亲了,煊哥和麒哥也要定亲了。我想着把从前的首饰清点清点,年纪大了有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叶棠了然,太夫人这是准备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呢。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哪些首饰好看,哪些过时了,趁着有空,让人拿去银楼重新打。”
“好。”
只要是女人无论年长年幼,就没有不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的,祖孙两人连带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妈妈,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足足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留下丫鬟们收拾清点,祖孙两个挪到东次间坐下喝茶。
太夫人见叶棠穿着白绫立领宽袖纱衫,嫩绿色杭绸比甲,头发都梳了起来,只在耳边留了两小束头发打成垂绺,戴了小小的镶百宝的赤金分心。
她肤光如雪,目光清亮,嘴唇红润,笑容恬静。静静坐在那里,像朵水灵灵的含苞欲放的花苞般柔美娇嫩,让人看着心里十分舒服。
太夫人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感慨,不禁道:“我们棠儿也长大了,将来不知被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叶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似是害羞得扑到太夫人怀里。
太夫人呵呵笑着,让吕妈妈把自己的长方型红漆匣子找出来:“这是我未出阁时戴过的,难得珠子品相好,又是粉红色,衬你们年轻女孩子。”
说着将粉红珍珠手串一圈圈绕在叶棠的手腕上,颗颗都有莲子米大小,圆润饱满,足足绕了四道,立时有种低调的华贵。
叶棠很是喜欢,笑着向太夫人道谢。
太夫人笑眯眯地望着她:“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说到最后,语气很是唏嘘。
“您才不老,您看您连根白头发都没有,面上也无皱纹,我看着心里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太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孩子,一张小嘴越发甜了。”
说着看向吕妈妈:“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若没甚要紧事,要她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吕妈妈却站着没动:“夫人下午去了成国公府,这会儿应还未回转。”
太夫人听了不禁面色淡了下来。
叶棠也有点奇怪,郝氏不知为了何事,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回娘家。
她见太夫人面色有点冷,忙岔开话题,故意撒娇道:“要不,您再赏我一匹好尺头,我好做件新褙子配这手串。”
太夫人就指了她,朝立在自己身后的吕妈妈,道:“你瞧,还向我讨新衣裳穿,难不成府里短了你的衣裳不成?”
“那也是您的好东西多,就是我见了都挪不开眼,何况表小姐正是爱美的年纪。”吕妈妈凑趣道。
太夫人果然很高兴,吩咐翡翠:“你去开了库房,把今年宫里赏的新式样的妆花、刻丝都拿出来给表小姐挑。”
“哎呀!”叶棠夸张地满脸惊喜:“您心疼可来不及了!”
惹得满屋人都笑起来。
郝氏是晚饭前回来的,太夫人只问了句:“成国公太夫人可好?”便再无多话。
叶棠却见郝氏虽面带笑容,却眉宇间难掩郁色。
回到清涟院,叶棠坐在镜台前,手里把玩着一只样式精美的珍珠花冠发起呆来。象这样的首饰,她还有很多,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装了满满三匣子。有她母亲的陪嫁,还有父亲每年给她送来的,当然姑祖母也赏她不少,今一件,明一件的。从前她年纪还小,一般都梳个鬏鬏,或者三丫髻,这些东西大多用不上。
今年却是不同,每次出门,姑祖母都会亲自过问她穿什么戴什么。
她不小了,待叶鸿煊的婚事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