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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了主意要一装到底,那薛十安预备怎么办,当真看她无辜受死?

    两人走到驿馆的回廊下,挑了个不引注意的拐角坐下来。江牧云下意识离薛十安远了点,薛十安苦笑着,道:“江姑娘是怕在下再突然出手?”

    江牧云一时尴尬,摇头道:“并未。”

    “你曾救我一命,此恩还未报,莫说旁的,只冲救命之恩我也断不会伤你。那时……即便谢柏尧不出手,我也能救下你,不叫你伤到分毫。”薛十安说的十分艰难,“江姑娘,你信我,以此法子试探他,我是迫不得已。”

    江牧云沉默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半晌才道:“薛大哥,如你所说,你只是一心要帮我找出害死师父的仇人吗?”

    薛十安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当时的情形,已容不得我再言其他。”

    江牧云问:“你恨燕西楼的人?”

    薛十安诧异一瞬,旋即释然,“应该说,我对任何刺客都是一样的厌恶。”

    薛十安沉默片刻,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牧云望着头顶朦胧的毛月亮,轻舒了一口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薛十安给江牧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躲在树丛里的孩子,他亲眼看着在官家做粗活的爹因为挡了刺客的道,而被无情地割破喉咙。

    刺客是燕西楼的人,他出手干脆利落,鲜血喷薄而出,不消片刻,人便凉了。

    薛十安说,他忘不了那个晚上。

    “燕西楼并不是江湖传言所说,不杀无辜之人。”薛十安垂目看着被尘土覆盖的地面,“我那时太小,只知道坐在爹的尸首旁边,以为他还会站起来。直到东皇卫来为那个大官收尸,师父见我可怜,便将我领回了镇平司。”

    江牧云抿抿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和他同仇敌忾骂燕西楼王八蛋,还是该告诉他,她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回想起初次在客栈相遇,她那时候还以为薛十安也是个孤儿,却没想到他曾眼睁睁看着至亲为人所害。

    世间的倒霉事一桩桩,但凡活着的人似乎都要领那么几桩。

    “薛兄说的那人,早已离开了燕西楼……就在那次刺杀之后。”

    谢柏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飘过来,吓得江牧云一个激灵,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所幸谢柏尧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

    薛十安掸掸衣摆,从台阶上站起来,对江牧云道:“江姑娘,白天里的事是我莽撞了,对不住。”

    说罢,他目不斜视,一揖到底。

    站起身时,薛十安只是冷淡地扫了谢柏尧一眼,便离开了。

    江牧云又重新坐下来,拍拍旁边硬邦邦的空位,仰面对谢柏尧道:“坐。”

    谢柏尧却没挪尊脚,“江掌门,咱们去厨房坐坐怎么样?有口吃的又暖和,这石台阶多硌得慌。”

    “大少爷事儿真多。”江牧云嘴上嫌弃着,却还是站起来,当先往厨房走去。

    “不生气了?”谢柏尧追上去,“我跟你说,不是我吓唬你,总生气容易出皱纹,回头你刚二十不到就皱成一张奶奶脸,和我这样玉树临风的站一块显得多……”

    “谢柏尧——诶,”江牧云蓦地停在厨房门口,猛一转身,差点和后面的谢大公子撞上,“我说你贴我这么近做什么,退后点,看不见你脸了。”

    谢柏尧老老实实后退一步,垂眼看着她,“啥事啊,掌门大人。”

    “我没生气,”江牧云抬起头,十分认真地回看他,“可你总得让我缓缓,你从一个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杀手头子,这落差有点大。何况你前前后后哄骗我多少次了?我没拿银刀戳你十个八个窟窿就不赖了。”

    “这可有点冤枉,”谢柏尧扬扬下巴,示意她进屋坐下说,“我顶多是没把实话说全,假话我却当真没多说。”

    江牧云皱着眉细细一想,似乎也揪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话音一转,道:“你瞧,现在薛大哥看你就譬如看一颗烂白菜,恨不得立马把你剁吧剁吧扔了。”

    “没办法,谁叫我一不留神露马脚了,既然真相都被拆出来了,那再粉饰太平也没多大意思。”谢柏尧说着,揭开了桌上的纱罩,把菜和粥往江牧云面前推了推,“是不是有一箩筐的问题等着问我?你边吃边问,我都接着。”

    江牧云狐疑地看他一眼,“不对劲啊,我怎么嗅到一丝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谢柏尧一看好心全给当成驴肝肺撒了一地,立刻动手去抢江牧云的碗,“你吃不吃,不吃我吃。”

    “当然吃,吃饭大于天,你想吃自己上那边拿馒头去,”江牧云把碗拽回自己面前,指着桌上的几个盘子宣布,“土豆炖牛肉是我的,凉拌青菜是你的,咸菜……勉强分你几根。”

    两人扒拉了几口饭,江牧云捋顺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线,问道:“我师父到底是不是燕西楼的人所害?”

    谢柏尧摇头,答得斩钉截铁,“不是。”

    他停了片刻,接着道:“老掌柜遇害时,燕西楼已经解散了。即便再有人委托上门,也都是我过过目的。”

    江牧云追问:“那曹员外和你府上的人,又是谁所害?”

    “方才对薛兄的话,我只说了一半,但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了。”谢柏尧放下筷子,将那些过往娓娓道来,“当年燕西楼在鼎盛时期出现内部分歧,逐渐分出了派系,其中一派主张扩充势力,打破陈旧繁缛的规矩。这一派以薛兄口中那个滥杀无辜的刺客为主导。他叫黄泫,是一个极有天资也极自负的人。他不同意义父保守的做派,便背地里接了不少黑活。

    几年以后,黄泫带走了燕西楼大半势力。他的叛出让燕西楼元气大伤,义父扼腕叹息,从此远游不再过问燕西楼之事。我接手之后便想遣散余下的人,可留下来的不是义父的旧交就是功夫低微的少年人,我只好暂且按下这个打算,对外宣称燕西楼已解散,对内……兴许你觉得十分荒唐,我让大伙能种地的就去种地,不想种地的就到铺子里帮忙,化整为零,散到了谢氏的产业里。

    东昌府的十二条人命,便是他们。”

    江牧云听到此处,禁不住皱眉,脱口问道:“是谁?黄泫?”

    “或许是他,也或许不是。”谢柏尧道,“无论是东昌府命案还是顺德府的、命案,都多少与我和燕西楼有关。可惜眼下限于证据不足,并不能推测出什么结论。”

    “照这样判断,就又是死胡同了。”江牧云重重叹气,“原本以为追着燕西楼这条线,无论如何也能追出结果来,却没想到这条线的头就牵在你手里。”

    谢柏尧面露苦涩,“所以啊,从一开始我的疑惑就大于你。而后来的种种,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被叠加的谜面,却始终碰不到谜底。”

    “江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