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因为火焰正以它为中心渐渐地弱了下去,还没完全灭掉就快要被冻住了似的,再也兴不起热浪。
从没遇到过如此怪事的姑娘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小鸟,结果却只摸到了乌黑粘腻的油脂。
小鸟全身都被泡在这恶心的棺材里,羽毛一缕一缕纠结着,大概再也飞不起来了。
它被折磨得实在丑陋极了,却动也不动地睁着清澈乌黑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血淋淋的沈桐儿。
大概任何一个年轻姑娘都受不了小动物的纯洁。
沈桐儿心里面忽然横生出强烈的不忍,手直伸入冰冷的黑油里,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把它抱了出来,然后跌坐在地上咳嗽不止。
鸟儿张开嘴,再度发出直冲云霄的悲鸣!
沈桐儿被吓得猛然哆嗦,气道:“喂,你这只大乌鸦,是想让我变聋子吗!”
大乌鸦……
似有灵性的鸟儿被这个称呼弄呆了,而后弱弱地叫道:“叽……”
沈桐儿缓缓放平肩膀,迷糊地叹息道:“那些异鬼好像很怕你的样子啊。”
因为羽毛全被黑油粘着,鸟儿根本无法动弹,也并不回应。
沈桐儿努力地用破衣服帮它擦拭,忽然摸到它腹部被割开的伤口,湿湿软软地似乎能摸到内脏,不由惊讶说:“这、这也是异鬼做的吗?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鸟儿半睁着眼睛傻傻地盯着她。
火辣辣的疼痛从后背巨深的伤处传来,沈桐儿一咳嗽就喷出了血。
也许每个人到自己要死的时候都会有感知。
她苦笑着捂住嘴说:“云娘常骂我学艺不精,原来是真的……等那些异鬼回来,我再也打不过啦,倒是你啊,不知从哪里来的怪乌鸦,如果你能活下去可得记得替我报仇……异鬼怕你、想要弄死你,总是有原因的吧……”
话毕,失力的姑娘便从脖颈上摘下红玉,拼了命地将其捏碎道:“这可是好东西,救我是不够的,你这么小,干脆给你吃吧……”
鸟儿很抗拒沈桐儿塞到嘴边的玉屑,可不等它挣扎,沈桐儿就缓慢地闭上眼睛。
她只是昏了。
12.人心隔肚皮
很多人都对生死看得很重。
但其实只要目睹过一次死亡的发生,我们就会明白,这件通常会怕一辈子的事,原来如此轻而易举、不值一提。
知道死是什么的沈桐儿,那天恰逢十岁生辰。
她天性活泼,常与云娘住在孤岛上两两相望,自然是不甘寂寞。
所以故意在特殊的日子里吵着去外面的城镇吃糖葫芦。
大概云娘在失明前也是厉害的御鬼师,虽然再不能看清这人间颜色,却仍旧举止从容,拄着玉杖便带小丫头搭着船登了岸。
沈桐儿几乎没有机会面对俗世的热闹繁华,忽然走在摩肩接踵的市集上,肯定是吃到糖葫芦又想买云片糕,围在养母身边叽叽喳喳欢叫不休。
云娘蒙着曾经明眸善睐的眼睛,淡笑嘱咐:“饱了我们便回去吧,娘到家里给你煮面好不好?”
“不好,我想在这里吃。”沈桐儿鼓着圆脸可怜巴巴。
她还太幼小,不明白养母时刻担心仇家找上门的忐忑。
结果老天爷没再给她们交谈的机会,一只脚比蜘蛛还多的庞大异鬼便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古老的城楼。
街上百姓浑然不觉,仍旧沉浸在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中。
沈桐儿却好奇地抬头说:“娘,那儿有只鬼在看我们!”
“什么?!”云娘手里拿着的糕点袋随之掉在地上,想也不想就抱起女儿说:“快走!”
被盲女撞到的行人自然有千百个不乐意,但转瞬之间那异鬼竟然咧着诡笑跃入市集,踩得馄饨摊轰然倒塌,它俯身叼起正在低头喝汤的孩子,将其上身嚼烂的时候那双腿还在牙缝里踌躇,鲜红的血喷得到处都是,终于现了型!
沈桐儿趴在云娘肩头,被这残忍的一幕和四周狂奔的人群吓得大哭:“娘!娘你救救它们!鬼吃人啦!”
“娘看不见了,只能救你!”细汗顺着云娘细腻的皮肤缓缓渗出,她借着拐杖和小船上一直未熄灭的香辨认方向,横冲直撞地朝海边奔跑。
沈桐儿嘴里的糖葫芦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地望着异鬼在渔港中大开杀戒,明明片刻前还活生生的人们,转眼间就成了死气沉沉的碎尸。
云娘发着抖上了船,立刻划起浆,根本不顾岸边的哀嚎,用最快的速度隐入了迷雾里面。
沈桐儿仍旧啜泣个不停。
等到周围安宁,云娘才摸索过去抱住瘦弱的孩子:“桐儿乖,桐儿不哭……”
沈桐儿缩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小声说:“他们……都死了……”
“人总有一死,死也只是瞬间的事,这是他们的命。”云娘满脸痛苦:“异鬼和人有什么区别,异鬼食人,人食那牛羊猪狗……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也总归都会死的,你莫要再说了……”
“桐儿不想死……”沈桐儿揪着她的衣服瑟瑟发抖。
云娘扶住女儿的头:“娘会保护你。”
沈桐儿哽咽点头。
云娘的碎发挡住了她嘴角的苦涩,喃喃自语道:“若娘保护不了你了,你到那时候就想想娘,想着娘,就不会太痛了……”
——
在迷雩山里失去意识时,沈桐儿的确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才是满脑子的云娘和没有赚到赤离草的遗憾,谁晓得在梦里沉浮许久,她却又渐渐在剧痛中睁开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除了依然覆满风霜的白骨堆,还有许乔毫无血色的俊脸。
见状沈桐儿不禁失力地咳嗽起来:“你……你不是来杀我的……怎么不动手……”
许乔抱着剑问:“你明知道我来杀你,刚刚为何还要救我?”
沈桐儿微笑:“我只是不喜欢看异鬼吃人罢了,好恶心。”
似是用心思考了片刻,许乔从衣袖的囊袋里摸出个小瓶,扶剑起身。
没想到他随便一动,沈桐儿怀里狼狈的鸟就发出充满敌意的叫声,显得躁动不安。
“我这里有些止血药。”许乔讪讪地问:“这动物是你从棺材里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