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到她的鼻息之下,然后便猛地闭上眼眸,流下没什么出息的眼泪。
沈明烛的确是总归会死的。
这一刻,苏晟分不清是留在雪原中绝望的等待能够忍受,还是眼睁睁看着她的香消玉殒更可以接受。
事实是哪个都无法。
就是贪婪、就是怀着不切实际的爱。
想要永远在一起啊。
沈明烛活着的时候,苏晟陪伴她东奔西跑,为了长天原人和凡人的美好未来付出无数辛苦。
现在她死了,那些谁是谁非对于苏晟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但有所谓的是沈明烛的遗志。
在这个分别来临的的时刻,苏晟完全失去继续存在的勇气,他忽然站起身来恢复原状,一把将沈明烛的尸体咬起来,径直朝着灼热无比的天坑之口冲过去,几乎没再产生任何犹豫的,便直直的扎向内里的火融膏,只希望和她一同消失。
——
奇迹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吗?
沈明烛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无怨无悔地选择了祭灯。
只她因为相信儿时的记忆,相信世间有主宰一切的伟大神明。
谁也不知道,这位呕心沥血的掌灯使在灵魂沉寂之后,能不能达成自己的夙愿。
可是原本不该发生的事,却还是因为她而发生了。
——
活着的时候,苏晟想象不出死亡的滋味。
毕竟对于它的天赋来说,死这种东西相当遥远。
在跌入天火坑的瞬间,它忍不住困惑:会痛吗,还是会窒息折磨?
没想到最后都没感受到。
不晓得是不是天火坑上的空气有异,那到死还被沈明烛攥着的白鹿灯在白鸟俯冲的瞬间越烧越旺,甚至在空气中绽出七彩的光。
简直和开天门时的极光无比相似。
苏晟不由心中微惊,伴随着身下顿时腾空而起的烈火重新冲向苍穹。
天门出现了、又是完整的天门!
难道那里通向尘世?
尘世可以存住尸体、尸体可以复活……
这个邪恶的念头在白鸟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而后便再也无法消失。
它抱着赌一赌的运气朝着天门展翅而入,因为沈明烛和白鹿灯的存在而无比顺畅。
可是长天原全部的火融膏都烧起来了。
那新出现的天门恐怕短时间内再也不能消失。
待到火遇到汹涌而来的雪,会变成什么呢?
苏晟想到了答案,却根本没办法回头。
——
清新的空气、清凉的春风。
这是尘世的味道。
带着沈明烛狠狠摔出天门的苏晟第一时间嗅出事实。
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刚刚想去挪动她的尸体,就听到山坡下一阵叫喊。
“天门又开了!”
“掌灯使回来啦!”
“不是才离开几天吗?怎么回事?”
苏晟将沈明烛护在身边,虎视眈眈地望着冲上来的长天原人,忽然有些悲悯他们还不知自己的家乡遭遇了什么。
为首的鹿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直到靠近后看清沈明烛已死,才大惊失色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晟绷紧了身体,可惜心地还是太单纯。
鹿白转而就露出了潸然欲泣的表情,跪倒在沈明烛旁边说:“师父,你还没教导我多久,怎么就……”
他说着,竟然一把握住了白鹿灯。
苏晟本能地躲到旁边,生怕吞人的火苗伤到自己。
谁晓得灯竟然被鹿白紧紧地拿在了手里。
这家伙显然自己也没料到,顿时喜上眉梢,站起来宣布:“掌灯使逝世!我如约接受她的责任,大家暂停原来的计划,随我回长天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他就笑了。
苏晟又惊又痛。
惊的是那灯落入他手,会成为牵制自己的武器。
痛的是沈明烛当真已经离开,否则吃了太多她鲜血的灯是不会轻易易主的。
鹿白拿着权力的象征,就想把半个长天原都握在手里似的激动,宣布道:“有谁带了忘川水来吗?”
苏晟这才紧张:如果沈明烛尸体的记忆被鹿白拿到,那即便最后能够孕育出一个无知的小女孩,又和沈明烛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始终在紧张观望形势的白鸟忽然开了口:“滚开!别碰她!”
鹿白微微吃惊,然后喜道:“你果然会讲话,墨瑾说得一点没错。”
苏晟顾不得自己将要如何,立刻化成人形冲上前去,猛地抱起沈明烛。
“杀了这只凤凰、救下师傅遗体!它不是长天原的动物,非我族类,无需怜惜!”鹿白挥手下令。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刹那,便有锋利的钢箭不断射来。
苏晟仍旧保持着真身的速度,灵敏躲避,只打算先避开这风头再做打算。
谁晓得鹿白勾起冷笑,忽然从腰间箭囊里抽出了白玉特制的剑,直接从灯内剜起火融膏,毫不留情地朝他射去。
苏晟拼命躲避,虽然仍旧成功地躲开了箭,但那莲火却像有生命般卷住他的身体!
果然灯是会感知使用者的心意的!
“自不量力。”鹿白背着手开心挑眉,打算慢慢欣赏它被烧死的景象。
由于好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属下们望向他身后的惊恐眼神。
突如其来的巨大水柱猛地从仍旧大开的天门中倾泻而出,瞬间便让山坡上人仰马翻。
鹿白毫无准备,跌入其中的时候再也顾不得消失的白鸟,甚至根本看不清周身状况,就被猛然掀起的巨浪拍昏过去。
大洪水来了。
——
灾难是神创造的吗?
还是每个世界的居住者咎由自取,然后硬着头皮想出的愚蠢借口?
无论如何,至少对于尘世的凡人来说,那场惊天动地,几乎毁灭了一切的洪水实在毫无来由。
长天原内的火融膏融化了铺天盖地的雪,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