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倒掉了。”
他开门查看的时候,刚好一个羞涩腼腆的年轻人正抬着手臂,准备扣动门环。
“我叫吉尔康达。”他对赫夫说:“曼迪大人派我来向这位先生传递一些消息。”
赫夫对曼迪没什么好感,有些生硬地问:“说完了吗?”
“还没。”吉尔康达有点脸红,他其实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可曼迪总叫他跑腿。今天他十分忐忑,在这深夜里被派遣出来,打扰他完全不认识的人。曼迪只说是“住在卷尾街口埃梅里家的房客”。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那么称呼他“大人”还是“先生”呢?要是对方已经入睡,这个时间多半人早已进入梦乡,被吵醒会不会很恼火?他在路上事先演练过如何说明来意,要是惹恼了要找的对象还得先道歉……吉尔康达忧虑得很,刚走到目的地突然刮起大风,屋檐上的夜灯来回摆动,铁环因为摩擦发出吱吱声响,然后嗒的一声,火光熄灭了。这个开端好糟糕啊,吉尔康达心里想。
他调整心绪,终于举起了右手,门自己开了。一位体面而英俊的先生,哦,或者是大人,站在门口。
吉尔康达磕磕巴巴地说明来意,赫夫就出现在了街拐角。
晚归的这一位明显不太友好,吉尔康达有点后悔没有叫上同伴。唉,他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份工作的。
“夜很深了,我们最好不要影响到邻居。”佩雷拉将门拉得更开些,示意吉尔康达进屋说话。
“一切都很顺利。”赫夫进门的时候主动说:“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看了吉尔康达一眼:“我们去楼上说吧,别吵到埃梅里夫人。”
就这样,原本只打算在门口快速完成上司交代任务的吉尔康达,自然而然、无法拒绝地上了楼。
这两个人都没有邀请他进房间的打算,就在二楼的走廊上,三个人面对面站着。
佩雷拉背靠着墙壁,赫夫两手环抱,都看着吉尔康达——这令敏感内向的青年觉得自己是个不速之客。
“我是奉曼迪大人的指派到这里来。”他咽了下唾沫:“找一位租住在埃梅里家的房客,我想应该就是你们之一。”
赫夫嗯了一声,但他和佩雷拉都没有承认究竟谁是曼迪要找的人,这让吉尔康达有些糊涂,他原本以为这里只住着一个人的。
“他让我告诉,呃,这位先生,小神殿中出现了和最初发病的小姑娘相似的病人。”他停下来,自以为隐秘地观察了下两位听话人的神色。
“然后呢,他还想说什么?”佩雷拉问道。
“曼迪大人本人也进入了大神殿,我的一些同事和他一起住了进去,所以不能亲自出来联系您,嗯,或者您。”他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来回:“唉,他想托我问问,是否真的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办法。”
佩雷拉摇头说道:“很遗憾,我不是医生。”
啊,原来是他。吉尔康达心想。
“真的是瘟疫对吗?”他问道:“那些人是被传染的,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人得病。”
“十分有可能。”佩雷拉说:“曼迪大人如果想把疫病控制在西城,而不是扩散到整个伊恩的话,必须十分警惕,像我告诉过他的那样,尽可能切断病人与健康人毫无防护的接触。”
“我知道了。”吉尔康达认真地点头:“我应该还会再来拜访您,不知道您能不能把名字告诉我?”
“阿尔瓦。”一直不出声的赫夫说到:“如果他再派你过来,先来找我。”
吉尔康达看了赫夫一眼,再有点不安地觑了下佩雷拉——他发现那位先生嘴角挂着十分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么,我先告辞了。”他浅浅的鞠了一躬,放轻脚步下楼。
佩雷拉锁好门才对赫夫说:“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喜欢曼迪。”
“真凑巧,我也是。”佩雷拉说:“你的工作怎么样?”
“我说了,一切顺利。”赫夫跟着佩雷拉后面上了楼:“要是这个吉尔康达再在我外出的时候找来,你假装不在家吧。”
佩雷拉做了个惊异的表情:“我又不是小孩子。”
赫夫沉默了一会儿:“小神殿外面还会不会有病人?”
“我说不好。”佩雷拉说:“今天我在家里想,这是在有些可笑,我们本来是该千方百计地谋划怎样回到海神系的,可说不定就默默无闻地在这里过下去,也许更糟糕,感染未知的疾病,悄无声息地……”
“不会的。”赫夫皱着眉:“你不会的。”
“那么你呢?”佩雷拉反问道:“谁能保证我们一定安全?”
“……和曼迪保持联系,这样至少能让他的人以稍微安全可靠的方式来处理。我明白你的意思。”赫夫叹口气:“太晚了,你还不打算休息?”
“这就睡了。”佩雷拉突然想带着鼓励摸摸赫夫的头,他把手背在身后,克制这种古怪的想法。
“晚安。”赫夫看他退进房间,木门轻轻合上。
他在走廊上默默地站了一小会儿。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先前还会隔三差五地响起路过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全然安静下来。他带在身上的印鉴没有任何反应,这表示藏在湖底的机甲所发出的信息还没有收到回音。宇宙如此的广大,在这距离黎明尚远的时刻是令人害怕的。也许他们就要在这里一直一直地过下去。在今天之前,赫夫其实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他发现佩雷拉的情绪会受自己影响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感觉似乎是必要的积极与坚定中,他渴望用自己的态度来帮助对方,想尽可能地减少佩雷拉的忧虑,这种带着明确目的的心理活动掩盖了事实的本身的严重性。如果回不到来的地方会怎样?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一生,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会去伊恩之外的其他国家看看,探索一下沙克斯认为根本不存在的对岸。他们会像两个流落在无尽险途中的遗孤,过去的一切都只能放进回忆里,那个世界对他们可能关上了大门。
不过佩雷拉房间的门又开了。
“你怎么了?”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门缝下的光一直没有暗下来。
“我能去你那边待一会儿吗?”
“我刚才已经睡下了。”佩雷拉说:“我很浅眠,光线和声响都会让我睡不着。”
他心里在想,不知道巴蒂怎么样了。天哪,他已经思念过宾格太太,也想起了利兹,今天还是头一次在脑海里出现小胖妞的身影。
“厨房里留了热水。”他把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你不会打呼噜吧?”
“不,应该不会。”赫夫不确定地说:“我在草原上那晚有过吗?”
佩雷拉好像真的回忆了片刻:“没有。”
热水不多,温度还烫手。赫夫倒进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