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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市面上耐储存的食物比较多,也适合长途旅行携带。

    佩雷拉和赫夫没有像以前那样着急回家。丰收之神正渐渐从东边升起,城市很快将要恢复白日的热闹。漫步在晨曦中的街道,路面的湿漉漉的映着霞光。

    “真冷。”佩雷拉说。

    赫夫将他的手握住,两人靠得很近,并行在能被晨光照射到的那半边。

    “这个世界很安静,白天是白天,夜晚是夜晚。”佩雷拉接着说。他们来的地方不是这样,许多事情都可以被安排设计,比如图书馆下方的基地,连日夜都是可控制的。

    离出发还有半个月,他们有的是时间充分准备。新年是个完美的借口,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们将会返回家乡,至于来年还回不回伊恩,那是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赫夫辞去了拍卖场的工作,小胡子颇为惋惜。因为之前的纵火事件,曼迪手下的人日常巡逻也变得频繁认真了一些。偶尔可以在街上见到严肃忙碌的区吏,不知道他觐见过城主之后有没有获得想要的东西。

    最舍不得他们的是埃梅里夫人:“我会为你们保留房间的。”

    佩雷拉为她盖好膝上的毛毯:“您不必专门这样做,楼上的屋子不租出去,收入从哪里来呢。”

    岁末的时候,布尔班进城来。仍旧是寒冷的早晨,赶着车的青年穿着薄薄的单衣。他已经和南城的一家店铺约好,对方会在开春后将铺子转让给他。于是新的租客就有了着落。

    佩雷拉和赫夫来的时候徒步走了三百千米,离开却赶着泊兽拉动的木车——他们都怀疑撒米亚根本不知道自己给的金币是什么样的购买水平。车上堆了四人的口粮,还能余下休息的空间。他们看起来也确实非常符合返乡游子的形象了。

    有一个小匣子被留在埃梅里夫人家,佩雷拉托她在新年之后再转交给吉尔康达。里面有一封长信,他算佩雷拉在这里认识的人里面最可靠的,信中含糊地介绍了两人的来历,并托他看顾埃梅里夫人。赫夫还放了几个不太要紧的“小玩具”进去,附上简单的使用说明,算是留给这个充满好奇的年轻人的礼物。

    他们驾着车驶出伊恩,就像离开一场意外得来的梦。

    出城没多久,两人就发觉了身后的小尾巴。因为积雪的原因,路面泥泞难行,泊兽的四蹄都被泥浆没过了。

    “他打算跟多久?”佩雷拉说:“这可不是简单的亲切就能解释的。”

    “那也许是特别的亲切?”赫夫说:“我最近都没在街上见到他。”

    泊兽前进的速度变慢,但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佩雷拉先忍不住说:“算了,把车停下吧。”

    离他们两百米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身影,像掉队的幼兽,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不停追赶。

    他看到前方的车停下来了,驻足片刻更加努力地朝着那个方向追。他不爱出声的,却兴奋地喊着,和以前一样是不成字的话,单调的发音。

    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他的,或者说原本不是他的,对他而言太宽大了,反而显得越发瘦小可怜,下摆都拖在泥地里,湿气顺着外套往上爬,让他的腿冻得快要失去知觉。

    先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下车来,面朝着他不说话。然后另一个也下来了。等他跑到两人面前,终于可以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面饼,伊恩常见的廉价点心,加了糖和脂膏,烘烤后是金黄色。他用店里的纸袋包着,因为跑动把它们都挤碎成了小块。

    安迪雅像献宝似的将纸袋居高。

    赫夫和佩雷拉都没有伸手接。他有些着急,顺着路朝远方指,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说前面路很远,会肚子饿。”佩雷拉声音平板地说。

    安迪雅用力点头,把袋子塞到赫夫怀里。后者心情负杂的接过这一路送来的临别礼物。

    “我们也许不会回来了。”赫夫说:“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安迪雅吃惊地张着嘴,比比划划表达着自己要说的话。

    佩雷拉没有继续翻译,而是直接回答道:“非常远,安迪雅走很多年都走不到,所以也没法来看望我们。”

    小小的孩子,从头到尾都是脏兮兮的,流浪、饥饿、挨打、无家可归都不会让他感到困难,站在寒冬的泥浆里,瘪着嘴哭了起来。

    他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捂着眼睛,泪水不停地涌出。

    独自哭了一会儿,安迪雅强忍着后面更多的眼泪,挥手和他们告别,然后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来时的路。

    第76章 第 76 章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想和他们一起的愿望表达出来,他知道佩雷拉能看懂自己比划的东西。

    安迪雅是从埃梅里夫人那里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他还没有独自出过城,那条路多长啊,融化的雪和泥土混在一起,那么冷那么滑。车像挂在天边的云朵,怎么追也追不上。好不容易看到停下来,终于到了,可他们不像安迪雅想的那样,来年春天还会回来。

    回去的路上好像更冷了,他没有鞋子,赫夫给他的外套下半截都湿透了,那些藏在泥里的小石头硌疼了他的脚。车重新上路,泊兽的脚步和车轮转动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安迪雅愣愣地瞧见木车赶上自己。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那里的人、房子、街道、食物跟你见过的通通不一样,人们说的话你现在也听不懂,但我和赫夫的家在那儿,有地方住,不会饿肚子,也不受冻。你想一起去吗?”

    他们稍微能理解格兰特和撒米亚争吵的原因了。

    让一个人完全脱离原来的世界,重新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对于一手造成这件事的人而言,其实有非常重大的责任与压力。佩雷拉和安迪雅的交流只能局限在比较浅显的内容上,当然了,和这样年纪的孩子也谈不了什么深刻的话题。安迪雅处在一种且惊且喜的情绪里,一路上都在努力地以他的方式表达自己并不是负担的意思。

    赫夫倒是因此想起了当初实践场地上,他和队友刚刚吸收帕博罗的时候,那个家伙也是不放过一个展示自己“有用”的机会。被人需要是一种必要的社会的特质,让人远离孤独。

    佩雷拉替安迪雅换下了湿淋淋的外套,里面还穿着一开始相遇时麻袋一样的旧袍子。他们不得不在前方遇见的第一个村庄停下来,幸运的是,这里有一个门庭冷落的小客店,老板娘打着瞌睡守在柜台处,对新来的客人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孩子差不多是个小泥球,有些瑟缩地跟在佩雷拉身后。他实在需要好好清洗一番。热水很快被客店的年轻伙计送上来,是个长着招风耳的男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