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衫的衣角拉出来,示意她拉住。
“愣着做什么?”
“噢……”甘却按着他的奇怪要求,伸手帮他拉衣角。
然后就见他脱下套头的黑色卫衣,有细微静电声响起。如果没有人拉着下面那件衣服,估计两件衣服会一齐被脱下来……
“行了,放手。”他只着底衫,拿着卫衣,反手往自己的颈后擦了擦。
甘却腹诽:不就、沾到了我的眼泪嘛,有必要这么嫌弃嘛。
“那什么,”她十分自觉地提议,“我帮你拿吧,明天给你洗干净就行啦。”
“不用。”
“嘿嘿,这么好呀,张张,你超好的耶!”
张存夜斜斜看了她一眼,往回走,“很晚了,走不走?”
“走呀!你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拐过第一个街角,他把手里的卫衣扔进旁边的垃圾车。
甘却:“………”
☆、第十七章
次日早晨,她说想去找中国餐馆,张存夜塞着耳机不置可否。
甘却自作主张地打了车,想把他推上去,手刚碰到他衣服,就被睨了一眼。
她乖乖举起双手,一脸狗腿模样,看着他上了车。
出租车上,她用少得可怜的英语词汇努力跟司机交流。
一手支着车窗边框,张存夜关了音乐,不动声色地听着前座两个人的说话声。
一个使劲憋英语,一个只能回应“yes yes no no”,场景实在诡异。
她的社交恐惧应该在离开之前就被治疗得差不多了,但其他心理障碍的治愈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有些甚至问题严重,比如幽闭恐惧。
2
坐在早餐店里,张存夜把餐盘里的细碎佐料往外挑,姜、葱、蒜、香菜……
他低眉敛目,面无表情。
甘却在他对面位置咬着筷子,越看就把眉蹙得越紧。
并且,他还是用调羹在挑,而不是筷子。
如果让他全部挑完,估计整盘海鲜炒饭都没了。
“张张,要不要我帮你挑呀?”
“食不言———”
“寝不语嘛!”她接过他还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我都知道啦!但是你这种、挑菜的方法,是不正确的。”
他没理她,继续着自己的活。
好一会儿过去,甘却突然小小声问:“张张,你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呀?”
“闭嘴。”
“你真的不会用啊?”她凑前一点,眼睛亮亮地说,“我使筷子使得可厉害了,我可以教你哎。”
张存夜抬眸,“你属麻雀的吗?”
“什么呀,哪里有‘麻雀’这个生肖?不对、你、你是在说我像麻雀吗?我跟你说,我————”
她话没说完,顿时僵住,脸上烧起一片红云。因为他突然抬手捏她脸颊。
拇指和食指轻轻掐着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张存夜相当不耐烦,语调却平坦得若无其事:“可以安静了?”
“嗯嗯嗯。”她点头如捣鼓,耳根都红了,全部感觉都汇聚在他手指用力的地方。
他收回手,继续用调羹往外挑碎碎的佐料。
甘却缩回自己的座位,乖乖吃餐盘里的东西。
3
去图书馆的路上,他拐进鲜果汁店,给她拿了一杯橙汁,自己喝柠檬汁。
“为什么我喝的跟你的不一样呀?”甘却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那杯。
“而且、橙汁会有点酸哎,我喜欢喝甜的。”
“橙汁能拉长你的身体。”
“什么?!拉、拉长我的身体?”这听着就很惊悚,她果断地把橙汁递给他,“那我更不要啦!我又不是橡皮泥,怎么能被随便拉长嘛?”
张存夜咬着吸管转身就走,不想搭理她。
4
大雨从上午开始倾盆而下,俩人都没带伞,本来每天只在图书馆待二至三个小时的张存夜,今天被困在这里了。
他跑去电脑查阅区,可惜没有位置。
甘却邀请他跟自己一起看最新期的《时代》杂志,被他用眼神拒绝了。
“可是这不是你之前让我看的吗?”她不懂了,“为什么你自己不看呀?”
“我不能看。”
“啊?免费的呀。你干嘛不能看?”
“看了会产生负面情绪。”
他背靠着书架,微仰起头,凸显出喉结。倍感无力,还有自嘲。
“你不喜欢这种书呀?”甘却想了想,第一天跟他来这里时,他看的那本书是《入门级:社交工程学》……
之后他都没跟她在同一个区域了,看的也不是中译作品,她就不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书呀?”她上次把十几本都看完了哎。
张存夜垂下眼睑瞧她,“就像你不喜欢电梯那样,懂吗?”
“噢……”她眨了眨眼,当然懂得那有多痛苦,“那就不要看了,我看看就行啦。”
甘却拿着书走去阅览区;他靠在书架上,闭着眼睛静默。
他害怕看到听到任何可能跟他原来的生活阶层有关的新闻,那样的话,理智会被烧光。
5
下午雨一停,张存夜就离开图书馆,甘却执拗地要跟他一起走。
“我回酒店,你跟来做什么?”他语调幽冷,显然不希望她跟着自己。
“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甘却很自觉地去抢他手里拎着的那瓶矿泉水,“我帮你拿,嘿嘿。”
他破天荒地惊了一下,在她碰到水瓶之前,先一步扔掉了矿泉水,幸好被她及时接住。
“你怎么了呀?”甘却有点不安。
“没,走吧。”他把手收进外套口袋里,尽量不让眉头蹙那么紧。
这一路他异常沉默,虽然平时也话很少,但甘却还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到了酒店,他乘电梯,她爬楼梯。
等她爬上十五楼,站在1507门前,摁了门铃,没有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刚要伸手再去摁铃,里面的人打开了门。
张存夜站在那里看着她,也不说话,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在里面呀?”甘却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可以当我不在。”
“不,你明明在呀,怎么可以当作不在嘛。”她想进去,被他拦住。
“干什么呢?”
“我进去、跟你聊聊天呀,”她嘻嘻地笑,感觉离他太近了,又退回来了一些,“一个人在房间里,多无聊呀。”
“聊天?收费。”
“怎么你什么都要收费呀?你也不缺钱呀。”
“收费的意义,对一些人来说是赚钱;对另一些人来说,只是表明自己的价值。懂吗?”
“哦……”她似懂非懂,努力弄懂他的话,“那我、岂不是不能去你房间跟你聊天啦?感觉要很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