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却顺从地点头,可是忍不住眨眼睛,随着他的俯身靠近,全身感官都紧张起来。
直到瞳孔里只剩下他的容颜,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他。
吻眼睛,上一次她吻他的眼睛,只是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桃花眼处,几秒之后就分开了,只记得当时心跳狂乱,其余感觉全都忘了。
可是‘十八岁’在做什么呀?
甘却努力想看清他的唇舌动作,但离得太近了,无法聚焦。
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珠被某个东西轻轻舔过,湿热的,滑腻的,蚀骨的触感。
带着隐晦不明的意味,在她心上盛开一朵妖冶的黑玫瑰。叫她记住这怪异的、暗色的、上瘾的调调。
张存夜稍稍起身,撑在她上头,殷红的唇间含着自己的舌尖,对着她挑眉。
像暗黑少年的调·教,又像顽皮男孩的恶作剧。
“我喜欢你眼睛里的我。”
“……”甘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仰面呆呆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胡乱答道:“喜欢就多看看。”
他似乎是笑了笑,把手从她指缝里抽出来,尔后顺势枕着她臂弯,在她身旁躺下。
2
酒店落地窗外的夜景一眼望不到尽头。
房间灯火明亮,温度适宜,粉色床被包围住俩人。
她一个劲儿揉着自己的眼睛,小嘴还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一切都平添了他周身的俗世真实感。
某些瞬间,竟然也眷恋这种平淡温暖的步调。
“‘十八岁’,我忽而觉得我错了。”她的声音终于闯进了他的玻璃罩。
张存夜转头看她,她不知何时已经把身子侧过来了,微红的双眼正对着他。
“哪里错了?”
“如果换了别个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喜欢他……不对,我想我不能喜欢上其他人了。”
他轻声笑了。淡淡的,像萦绕在人心上的烟雾。眉眼幽暗,精致的锁骨微微敞露。
甘却不解:“你笑什么呀?”
“悔改的时间有点早。”
“啊?早吗?我觉得答错了就已经很蠢了。”
他再一次笑了,枕着她手臂,模样懒得不行。
“有些觉悟,必定要在某些经历之后重新拾起来,才会产生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甘却蹙着眉,虽然她是经常听不太懂他的话,但从来没有这般完全听不懂过。
“没,”他百无聊赖,冰凉的长指搭在她脸颊,不由分说地揽过她脑袋,“过来,我教你接吻。”
3
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甘却双手叉腰站在床前,试图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奈何稚气的声音根本没法给她撑气场。
“张张,它破啦。”
“嗯?”
“嘴唇,被你咬的。”
“算我教学失败。”
靠在床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抬,翻着她的漫画书,专心致志。
“我、我很生气!”尤其是见他这淡漠不理人的模样。
“过来。”
“干嘛?再被你咬一次啊?”她总是这样沉不住气,边问又边向他靠近。
待她靠得足够近时,张存夜扔下漫画书,把她拉进怀里,指尖轻轻划过她后背。
尔后在她耳边用一种肯定句的语气问她:“你只穿了一件睡衣?”
“是呀,我准备睡觉了。”甘却把头埋在他休闲服上衣里,蹭着,缱绻着这份温存。
“我跟你一起睡。”
他的指尖还在上下划,她抬起头来看他,“你不回你房间呀?”
他没答,反问:“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但是……他今天也太黏人了吧。
‘黏人’这个词用得没错,甘却从早上开始回想,一直到现在,他跟她亲近得有点反常。
人们感知时间,通常是结合了主观性和客观性,其中,主观性占据绝大部分决定因素。
短短的一天,若跟他待在一块,就被放大拉长为无数个瞬间。
这些浮显在潜意识之上的瞬间,毫无疑问就是组成漫长人生的点滴回忆。
“你不敢一个人睡啊?是因为你的房间里有怪兽吗?早上那只?”
他唇角带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
“那我陪你过去刷牙洗脸什么的吧,然后再把你接过来,藏在我的床上,它们就找不到你啦,嘿嘿。”
他听着她童真又认真的话,把脑袋靠在她肩膀,双眼视线随意落到某个角落。
“我被怪兽看穿了。我好像在害怕。”
是谁说过,w这个混蛋,天生就不会区分自己的情绪,固执又霸道地用自己的方式处理着内心世界的种种波澜变化,直到不会再轻易变化。
阴翳,孤独,高傲,脆弱,尖锐,整一个装在宝盒里的美丽毒物。
对这样一个人来说,‘好像害怕’,程度不亚于———束手无措。
4
“为什么总是不让人进他房间嘛,弄得好像我很怕怪兽一样。”
甘却背贴着墙壁,站在他房门外等他,无聊地挥着手里的塑料宝剑。
她在想,男孩子睡觉之前一般都要做些什么的呀?
哎呀不对,现在想了这些也没用,该做的他都自个儿在他房间里做完了。
她又想,男孩子早上起来一般都要做些什么的呀?
睁开眼睛,换衣服,刷牙洗脸,刮胡子,梳头发……
喔唷,有了!
手里的宝剑被乱挥一通,甘却兴奋得在原地转圈。
“嗑药了?”房间里的人打开门,见怪不怪地瞥了她一眼。
“没呀,我……”她清了清嗓子,决定要保密先,不告诉他。
“你弄好啦?”甘却习惯性抱住他手臂,温顺又逗趣,“你要吃宵夜吗!我觉得你可能饿了。”
“我不觉得。”一盆冷水。
“哦。”
“但我可以陪你去吃一次。”一撮明火。
“真哒?!”
她没忍住这兴奋劲儿,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攀爬,爬到一半被他扯下去。
“当我是树呢?”
“嘻嘻,想跟你贴得紧一些嘛。”
“狗腿。”他轻嗤一声。
“什么!我哪里狗腿啦?你一小时之前还说我可爱来着。”
“我瞎说的。”
“你骗人!你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的,我看着呢!”
电梯门开了,张存夜往里面站定,面向她勾了勾手指,挑眉说:“我是树哦。”
言下之意:现在你可以往我身上爬了。
甘却站在外面瞧着他,抓耳挠腮,愣得不行。
‘十八岁’今天简直是故意的。
现在是树有什么用嘛,她还是得踩着楼梯下去啊。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的身影从完整到消失,他唇角的浅淡笑意立刻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