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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0
    深夜。

    时步洗了装过牛奶的杯子,返回客房,关上房门之前,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二楼,想瞅瞅他书房里还有没有一丝丝的光线透出来。

    那门缝之间的细小间隙,的确有若隐若现的光亮从里面挤出来。

    她猜着,先生应该正在看电脑,或者看文件……总之很忙,嗯……神情也是漫不经心中又偏偏带着专注的那种。

    时步站在原地猜想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门缝里的光亮突然被无限放大,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撞上了他的目光,还伴随着他不高不低的说话声。

    原来是,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二楼廊道里的水晶悬灯也亮了。

    他正在讲电话,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旁之间,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扶在门上。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瞬即逝。

    他拐出房门口,换成用手拿手机,穿过廊道,拿着杯子往二楼小厅走去了。

    时步踮起脚尖,望了一会儿,望不见他的身影。

    刚刚他是……看见她了吧?

    还有,先生是刚冲完凉吗?穿了纯白浴袍,黑碎发,白皙肤色,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没比她大几岁……

    时步杂七杂八地想着,他都端着水杯往回走了,她还站在原地发呆。

    再一次对上他沉静的目光,她只好在尴尬之余朝他笑,有点手足无措。

    然后看见他停在二楼廊道护栏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贴在他自己的侧肩浴袍上。面对着她的方向。

    “晚安。”

    他的声音穿过一二楼之间的空气,抵达她耳中,清冽的,语调平淡的。

    时步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先生晚安。”

    看着他转身进了书房,她才匆忙闪进自己的房间,背靠着房门,轻拍自己的脸蛋。

    天知道……

    在偌大的寂静的房子,跟先生互道晚安,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虽然,时步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为了赶她去睡觉,才顺口说的晚安。

    结论:先生穿浴袍的样子,像少年。

    4

    住进他家里的第二十一天。

    清晨,侧院小花园里叫不出名字的花丛从前几天开始就争先恐后地绽放,今天终于谢得差不多了。

    小碎绿叶百褶裙,秋季低跟小皮鞋。时步在花丛面前蹲下来,双手捧起那些凋落在地的花瓣。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若情感世界敏感细腻,心中难免残留着对《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凄美画面的感伤之情。

    在她眼中,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人不值得葬,反而是无意识无思想的花朵,更值得葬。

    有些人死得其所,有些花香消玉殒。

    而世上最伟大的男女爱情,莫过于黛玉宝玉这一种:即使被禁锢着,依然深爱对方,至死不渝。

    再比如,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无一不是如此。

    永垂不朽的爱情总是残缺又深刻的。因为……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碎发的发梢擦过去,快速又轻微的“悉索”声,惊扰了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纸飞机一头扎进她面前的花丛里,斜斜的,白色素描纸。

    时步捡起它,转头,没见着任何人;尔后才抬头往上看,视线从二楼爬到三楼,再从三楼蔓延到四楼小阁楼。

    果然是先生。

    他站在顶层阁楼的半透明玻璃窗前,窗开了一半,他的身影也成了半明半灭。

    长指微蜷着,放在唇前,遮住了他鼻梁以下的部分。

    她无法分辨出他是否在淡笑。

    她也不知道他在窗前观察了多久。

    飞机是他扔的,属于她的平静清晨也是被他泛起涟漪的。

    学着病弱黛玉惜惜葬花的少女,眉眼间的书卷气在初阳的照耀下无声蒸发,飘进他眼里,差点使他眼前蒙雾。

    “早安!先生。”时步提着气朝他吼。

    大清晨,小花园;扔飞机的先生,捧落花的女孩;无声的垂眸,粗放的道安……

    这一幕情景让她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滑稽。

    时步的脸不禁红了,蹲在原地,稍侧转着上身,仰头望着他,不知该不该收回视线。

    谁来救救她无处安放的手脚和目光?

    就在她濒临窒息时,站在阁楼窗前的人终于转身离开了。

    时步瞬间松气,干脆坐在草地上,百褶裙子被压皱。

    展开手里的白色纸飞机,一片素白上躺着一个铅灰色单词:m.

    哦。

    结论:先生说早安的方式,很特别。

    5

    住进他家里的第二十五天。

    傍晚,厨房里没什么需要时步帮忙的了,她安静地收拾着客厅里的琐碎杂物。

    瞥见杂志栏里的早报一角,心脏一沉,抽出报纸翻开来看。

    从小标题,到那一小块的报导内容,所读之物,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内心这样安慰自己:比我不幸的人多得是呢。

    可说到底,这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境遇是人类习惯不了的。

    她一回想,恐袭那天的惨烈情景,仍是令她深感悲痛与不幸。

    眼泪“吧嗒”一声掉在报纸上,打湿了那一篇篇幅短小的后续报道。

    她没来得及擦干,上衣后领被人提起。

    “膝盖不痛吗?”

    这个声音……时步不作他想,除了先生,还能是谁?

    垂下头,匆忙抹干泪水。

    可是一开口就把自己暴露了。

    她声音沙哑:“……不痛。”

    报纸摊开在客厅桌面上,她一直是跪在地板上的,不痛却麻。

    但说了不痛也没用,她还是被他拎着后领提起来了。

    “律师会帮你处理你家里的一切后续事情,”他半拎起她,把她放在沙发上,“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深感遗憾。”

    虽然他在说这句话时,神情语调一点都不遗憾。时步还是相信先生……是遗憾的……嗯,是的吧。

    对于他知道她来这里之前的所有遭遇,她不觉得惊讶。

    在她看来,先生若是一无所知,那才令人惊讶。

    所以时步什么都没说,只是乖巧“嗯”了声,低着脑袋坐在沙发上。

    “愚蠢的上帝若是堵了你的一扇窗,未来就总会有人帮你打开一道门,”他捏着那份早报的一角,扔进废纸桶,“道路还长,这个人,或许是别人,或许是你自己。”

    他看了她一眼,眸光浅淡,意味不明。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时步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眨眼。

    帮她打开另一道门的人,已经出现了。

    难道先生不知晓吗?

    结论:先生安慰人的方式,很管用。

    6

    晚上,二楼小厅。

    打开排水阀,时步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