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走到水中,一网下去捞上十多条鱼, 连续撒了七八网, 足足装满了三大篓。
篓子没封口,有几条鱼蹿出来在草地上蹦来蹦去, 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惊呼不已。
叫声隐约传到夕照亭,便有人好奇地打听怎么回事。
杨峼笑着解释,“四妹妹跟五妹妹一时兴起要钓鱼来烤, 可能钓上大鱼了。”
有几个爱热闹的撺掇道:“她们娇生惯养的哪里会烤,倒不如让人把鱼送到这里,咱们倒是尝个新鲜。”
一言既出,倒有不少人赞同。
杨峼只得打发人去请示钱氏。
钱氏闻言笑骂两句, “都是些不嫌麻烦的,凭着现成做好的饭菜不吃……那鱼没滋没味的烤着有什么吃头?”
席间妇人大都带了儿女来,素知自己孩子脾性,笑道:“他们平日何曾短了吃食,就是图个热闹好玩。”
钱氏想一想,对来人道:“既是烤鱼,少不得还要将架子、木炭、铁钎子等物送过去,夕照亭那边不方便,不如让三少爷将人带到空水桥那边。”回身吩咐了自己身边得力的马婆子,“让少爷们在河西边,姑娘们在河东边,各样东西一分为二,两边不偏不倚。再多叫几个婆子照应着,别烫了手戳了脚,也别闹起来失了形状掉河里去。”
来人与马婆子俱都应了,各自回去行事。
席间妇人心知肚明,说是叫婆子照应着,不过也是怕姑娘少爷们单独混在一处不好听,有几个老成懂事的人看着,彼此都放心。
捞鱼的媳妇们远远地将鱼剖肚刮鳞,清洗得干干净净得送回来,因见马婆子过来吩咐,便自发自动地分成两拨,又将一应物事两下里分了。
空水河说是河,其实不过两丈宽,姑娘们见公子过来,收起先前的顽劣胡闹,复又变得优雅大方,个个捏着帕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旁。
说好的自己动手烤鱼就变成了媳妇们烤,她们吃。
本来安排了四个媳妇服侍,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便有些跟不上趟儿。尤其姑娘们吃烤肉吃得少,都觉得新鲜,这边肉刚烤好,那边盘子早就空了。
齐楚见媳妇们忙碌,且她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便主动过去帮忙。她善于烹饪,虽然以前没动手烤过,但试过两回就上了手,烤得有模有样的。
六月底本就是盛夏,此时又是正午,饶是坐在树荫下都觉得热,何况还是站在炭火旁。没多大会儿,齐楚就热得大汗淋漓满脸潮红。
隔着空水河,杨峼看到那抹忙碌不停的身影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一众姑娘都坐在那里等,唯独她一时一刻不闲着,分明她也是府里正经客人,又不是下人,便是杨妡不在此处,杨姵难道不能劝她歇着。
这怎能是待客之道?
如此想着,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旁边有人笑道,“杨兄也看出来了,那女子心机颇深,只可惜太过拙劣不堪入目。”
杨峼侧头一看,此人姓孟,名孟彧,乃孟阁老隔着房头的侄孙,这次春闱也名列二甲,不过名次稍微靠后了些,在百名开外。
“哦,”杨峼尾音略扬,沉着脸问:“不知孟兄有何高见?”
孟彧轻摇折扇,鼻孔朝天“哼”了声,笃定地道:“先看此人穿着打扮便知出身不算太好,再观其动作神态,想必对灶上活计比较熟悉,像你我这种门户,何需家中姑娘下厨?即便进得一回两回,也不可能亲自动手做这种粗活……再有,旁人都坐着,偏偏她独自忙碌,我看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定然是想用这种方式引人注意,以便攀附个富贵人家。可惜呀可惜,像咱们这种人家,娶妻要娶个门当户对的,能够在仕途上有所帮助,谁会打算娶个厨娘回府……手段拙劣,脑子也不太清明……”
“我们府上的客人,岂容得你这种小人之心来忖度?”杨峼越听越生气,只觉得心中怒火腾腾往上蹿,不等孟彧说完,劈手照着他面门就是一拳。
孟彧根本不防备,鼻梁一酸,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往下淌,再低头,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沾染了衣袍前襟,顿时火气也上来,一把揪住杨峼衣襟,“你什么意思,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什么意思?”
“背后非议他人,你算什么君子?”杨峼怒火未消,同样也揪了孟彧衣襟,与他缠斗在一处。
旁边众人都愣了,这两人前一刻还肩靠着肩亲热地聊天,怎么转眼就动了手。虽是惊讶,但也不能眼看着两人再打,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孟彧明显是吃了亏,鼻血流了满脸满身,非常狼狈,杨峼也没好到哪里,他今天穿件象牙白的长衫,被孟彧沾了鼻血的手一抓,立刻现出血红的指印,惨不忍睹。
马婆子奉命照看两边,她只顾着姑娘这头,听到那边喧嚷转身一看,吓了一大跳,抖着两手喊人,“快去请府医,快请府医。”
旁边已有小厮飞奔而去,接着又有腿脚伶俐的小丫鬟往花厅里跑。
钱氏听丫鬟说得可怕,心头一紧,面上却丝毫不敢露,笑着劝了轮酒,才抽身往空水桥这边来。
孟彧鼻血已止住了,两人就着河水洗过脸,脸上好看了许多,正巧府医过来,瞧了脸色又把过脉,开口道:“没事儿,兴许是天热心火燥,多喝点绿豆汤消消暑。”
钱氏闻言知无大碍,松口气,对杨峼道:“你一向稳重有分寸,今儿家里宴客,合该好生招待客人,怎地还起了口角,还不赶紧给孟公子赔个不是?你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
杨峼睃两眼孟彧,没吭声。
孟彧翻着白眼也不说话。
钱氏没办法,气道:“快带孟公子换件衣裳,回头好生敬孟公子两盅,话说开就好了,别跟小孩子似的赌气。”
杨峼这才朝孟彧拱拱手,“孟兄随我来。”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钱氏又到女孩子这边嘱咐几句,“没什么事儿,因为哪本书上的句子见解不同起了争执,不用管他们,你们吃你们的。”
姑娘们到底乖巧得多,笑道:“夫人放心,那两人就是一时着恼,说不定没多大工夫就好了。”
“肯定是,看着跟大人似的,还都孩子心性,”钱氏笑应着,又特地叮嘱杨姵好生待客,然后顺便往芙蓉阁转了转。
芙蓉阁也摆了两桌,都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