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丝疲惫,她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如同挺拔生长的青竹,那浑身冰冷,冷静又疏离的凉薄让苏婆婆并不浑浊的双眼也微微阖上了几分。
“你是谁?”苏婆婆苍老的声音凌厉而又尖锐,几乎是这个人出现的一瞬间,她属于老人的所有慈祥和温柔尽数敛去。
“果然你也知道,你在我面前装不了一个正经的老人。”那个女子冷笑一声,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那又如何?”苏婆婆冷哼一声,“那小丫头还不是信了?”
女子凉薄的唇轻轻一撇,“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以为洛小北能进入望乡,凭借的都是运气?”
“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她都已经去了,她到底要死在那里。”苏婆婆苍老满是褶皱的脸已经挤成一堆,五官已经变形,唯有那双眼睛中带着狠历的光,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女子并不被她影响,她的视线越过苏婆婆,轻飘飘的向那排黑色的灵牌看去,在那最上有一樽像是新刷的漆和新镀的金,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爬在上面。
“亡女苏黎之灵位”
女子不带一丝情绪的清冷双眸缓缓动了动,凉薄的红唇轻启,淡淡的嘲讽从她唇齿间吐露,“你既然已经立了牌位,又如何还奢求她能回来?”
“那又如何?她一定会回来的!”苏婆婆的话语已经带了几分狠历和威胁,“她不过是替我渡劫而已,她的命数还在,她还那么年轻。”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采用这以命换命之法?”女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千斤之锤,一锤敲打在苏婆婆的心上。
她陡然抬头,厉声大喝,“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女子冷笑反问,“你以苏黎的命续你的命,现在又要用别人的命去换你孙女的命,可是如此?”
“你胡说!不是这样的!是她自己愿意的!她自愿的!”苏婆婆脸色大变,脚下踉跄,顿时向身后的灵牌倒去。
“哗啦啦!”黑色镀金的灵牌齐齐滚落在地。苏婆婆大惊,顿时跪下身去捡,她的手颤抖着摸向一个灵牌,好不容易站起来,还不待放稳,那灵牌再次滚落下来,她又跪下去捡。
女子面无表情,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如同看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戏。
“自愿?你想说是洛小北自愿还是你的孙女自愿?”女子斜倚在石门上,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最锋利的剑,一刀刀划开苏婆婆的心脏,成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苏婆婆拾捡灵牌的手指一顿,那双手如同枯萎的树皮,没有一丝水分。她抬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苍老的手指动了动,而灵牌还在她的手中。
女子眉梢轻挑,“你已经老了,除了比我活得久一点之外,比速度你以为你能比得过我?”
苏婆婆微动的手指也顿住,头垂下,那双膝盖就落在这满地的灵牌前。
“而你们这一支公输家血脉,躲到这里几十年的时间,除了偶尔派两个人出去打探下如今的风向,在道法造诣上却没有丝毫的精进之处。”女子轻呵一声,继续道:“也不用等你们打起来,高下已经分出,不然你们也不会在这紧要的关头还将洛小北诓了进来。”
“而且,你们大约是忘了,你们来到这里后需要做的事是什么。”女子冷哼一声,掏出一个麻布小包,轻轻的扔到了苏婆婆面前,“这是你们推出去的那个人叫我帮忙带给你的!”
苏婆婆颤抖着手去捡,冰冷的地面,那包东西就那么躺在那里,昏黄的烛光跳跃而过,苏婆婆额角的陡然跳了起来,她的手指一触摸到那个麻布小包,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
“二十多年前送到这里的那个孩子,被你们刻意养废了不说,还被你们抛弃。”女子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冰冷的牌位,清清冷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能这也算是你们不遵守约定的报应吧!”
苏婆婆抬头,满是褶皱的脸堆满了眼泪,可她的眼睛里带着惊吓和恐惧,她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女子轻笑,“真要论起渊源来,我才是你们的死对头吧!”
“你……”苏婆婆大惊失色,一手手指颤抖着指向女子所在的方向,“你是墨家人?”
“我?”女子凉薄的眉梢微挑,“或许我曾经是吧!但我现在不是了!现在的我不姓墨,我姓王。或许你可以叫我王小碗!”
苏婆婆瞪着眼睛,原本还狠历的表情突然颓了下来,她原本就佝偻的脊背越发低垂,苍老的声音像是泄气了般,所有的威压和逼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这就是背叛约定的下场吧!但那又如何?我们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守着那个人?这几十年的恩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还完了!”苏婆婆轻笑,语气里又满是苦楚,“可是我没想到啊!”
王小碗唇角勾起一抹讽刺之意,“没想到你的孙女却是唯一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她为了不让他心生芥蒂,故意引着他生了要离开的心思。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你们要赶走他。所以,哪怕你百般阻挠,她还是跟着杜阳走了!”
第二百章 骨灰,痴
苏婆婆那佝偻着的脊背越发显得苍老年迈,敛了哭声,说话也显得平静了几分。
“我们都不要她走,她偏不听。这姑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太倔了。我们从小就不要她和那个孩子走得近,她还是要偷偷去找他。”
“你拦不住,所以就连你这个血浓于水的孙女都不要了吗?”王小碗并没有丝毫同情之意,她半掩在夜色中的脸有着难掩的明媚的英气,石门中有凉风穿行而过,微微卷起她的衣袂。
密室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烛火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王小碗这一问,彻底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苏婆婆垂着头,捏在手中的麻布小袋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
王小碗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声音淡漠,“你已然知道她有去无回,所以哪怕她不被邪修盯上,也命不久矣。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苏婆婆抬头,那双斑驳湿润又通红的眼睛狠狠剜在王小碗的脸上。
“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哪怕她不是阴年阴月阴时之一出生的人,也活不到她的下一个生辰之日。而这一切,还是最疼爱她的祖母做的!”